《经典常谈》之《文》第十三学案(含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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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常谈》之《文》第十三学案(含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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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常谈》之《文》第十三学案(含答案)
内容简介
春秋时期列国外交的言语称为“辞”或“命”,又合称为“辞命”或“辞令’。
战国时代,游说之风大盛。所以最重说辞。他们的说辞铺张局势,最重辩。
孔子开了私人讲学的风气,从此也便有了第一种私家的著作《论语》。诸子书大概多是弟子们及后学者所记,著作越来越多,流传也越来越广。“雅言”便成了凝定的文体了。后世大体采用,言文渐渐分离。
伴随着议论文的发展,记事文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左传》只是记事,《史记》进一步描写人。
汉武帝时候,盛行辞赋。“骈文” 或“骈体”出于辞赋,句读整齐,对偶工丽。
梁昭明太子在《文选》里第一次提出“文”的标准用典故、有对偶、谐声调的抒情作品叫作“文”。后来出现两种新文体,佛典的翻译与群经的义疏。不过没有人将这些当作“文”的。“文”只用来称“沉思翰藻”的作品。北周的苏绰是首先提倡复古,李谔等纷纷响应,唐初陈子昂提倡改革文体,韩愈继往开来倡导“古文运动”,宋代称为“散文”。
到了宋代,又有“话本”。。这是白话小说的老祖宗。后来能将许多关联的故事组织起来,分为“章回”了。这是体制上一个大进步。⑨明代八股文盛行,清桐城派声名大振。清末,梁启超先生的“新文体”可算登峰造极。胡适之先生提倡白话文,经过五四运动,白话文畅行。
板块一:主题阅读训练
(一)
萧山陈公墓志铭并序
姚鼐
公讳三辰,字北枢。公少为萧山县学生,以获邻州巨盗,借补亳州①知州。亳,巨州也,讼者日进状数十。公得其状即讯即判逾月讼者稀半年则鲜矣。乾隆四十九年,河南柘城②民王立山为乱,距毫州百馀里。公闻,即募乡勇,得千馀人练习之。河南官兵为立山所败,公度立山必至,设伏路左右而自待于城外。立山入毫州境,见无备易之。趋城忽见兵,骇而战,伏起生擒立山。其年安徽大饥,上官令亳州设两粥厂以赈。公计一州两厂,何足赡饥者?自增三厂,分设境内。又收民弃男女者集于佛寺,令一老妪抚孩幼十,如此数十处,身时周巡其间。上官发银,曾不及半,移用以济之。人谓如此,终必以亏库银获罪矣。公曰:“活民而得罪,吾所甘也!”
公才高识远,遇事陈说慷慨,屡署两司③,劳于吏事。及授运使④,事□而众所利也,公遽以老疾请辞去。及谢官归,自穿池种花,而时会故人。一日谓姚鼐曰:“吾死,君当为吾铭墓。”辛年七十有七。
姚鼐铭之。铭曰:仁及于民,法可远施。功著⑤于时,中蓄馀才。任于繁劳,去彼膏脂。清旷江城,终以怿⑥怡。
(选自《惜抱轩文集》,有删改)
【注释】①毫州:地名。②柘城:地名。③两司:一省的最高官署。④运使:古代官名,这里指主管盐务的盐运使,通常被认为是肥差。⑤著:卓著。⑥怿:喜悦。
1.根据表格提示,解释文中加点的词。
文言词句 参考方法 解释词义
公度立山必至 课内迁移:度己失期(《陈涉世家》) (1)
见无备易之 查找字典:①换②改变③容易④轻视⑤整治 (2)
移用以济之 参考成语:扶危济困 (3)
一日谓姚鼐曰 注意部首:与“言”有关 (4)
2.用“/”给文中划横线的句子断句,限断三处。
公得其状即讯即判逾月讼者稀半年则鲜矣。
3.揣摩文言虚词有助于理解文意,从下列选择一个句子,在揣摩加点词的基础上,写出你对这个句子的理解。
①公计一州两厂,何足瞻饥者?
②公曰:“活民而得罪,吾所甘也!”
4.因年代久远,“及授运使,事 而众所利也”句中方框处字迹不清。请从下列选项选择最恰当的汉字填入方框内,并简要说明理由。
备选:①远 ②逸 ③遗
5.墓志铭是一种文体,铭文往往是对逝者的评价。文中哪些内容可以印证文中画波浪线的句子?请简要概括。
(二)
阅读下面一篇短文,回答问题。
刘海峰先生传
[清]姚鼐
刘海峰先生,名大櫆,字才甫,海峰其自号也。生而好学,读古人文章,即如其意而善效之。年二十余,入京师。
当康熙末,方侍郎苞①名大重于京师矣。见海峰,大奇之,语人曰:“如苞何足言耶?吾同里刘大櫆,乃今世韩欧②才也!”自是天下皆闻刘海峰。然自康熙至乾隆数十年,应顺天府试,两登副榜,终不得举。乾隆元年举博学鸿词③,乾隆十五年举经学,皆不录用。朝官相知、提督学政者,率邀之幕中阅文。因历天下佳山水,为歌诗自发其意。年逾六十,乃得黟县教谕④。又数年,去官归枞阳,不复出。卒,年八十三。
先生少时,与鼐伯父姜坞先生最厚。鼐于乾隆四十年自京师归,屡见之于枞阳。先生伟躯,巨髯,能以拳入口,嗜酒,谐谑,与人易良无不尽。尝谓鼐:“吾与汝再世交矣!”
天下言文章者,必首方侍郎。方侍郎少时尝作诗以视海宁⑤查侍郎慎行,查侍郎曰:“君诗不能佳,徒夺为文力,不如专为文。”方侍郎从之,终身未尝作诗。至海峰则文与诗并极其力,能包括古人之异体镕以成其体,雄豪奥秘,麾斥出之,岂非其才之绝出今古者哉!其文与诗皆有雕板,鼐欲稍删次之合为集,未就,乃次其传。
(选自《惜抱轩诗文集》,有删节)
[注]①方侍郎苞:方苞。其官至礼部右传郎。②韩欧:韩愈、欧阳修。③博学鸿词:科举考试的一种科目。④教谕:县学教官。⑤海宁:地名。
1.下列语句中加点词解释有误的一项是( )
A.即知其意而善效之 效:模仿
B.方侍郎苞名大重于京师矣 名:名望,名声
C.尝作诗以视海宁查侍郎慎行 视:同“示”,给……看
D.徒夺为文力 夺:改变
2.将文中画线句子翻译为现代汉语。
鼐欲稍删次之合为集,未就,乃次其传。
3.作者给刘海峰作传,为什么用不少笔墨写方苞?请结合文章简要分析。
(三)阅读下面文言短文,完成下面小题。
辕 马 说
方苞
余行塞上,乘任载①之车,见马之负辕者而感焉。
古之车,独辀加衡②而服两马。今则一马夹辕而驾,领局于轭③,背承乎韅④,靳⑤前而靽后。其登阤⑥也,气尽喘汗,而后能引其轮之却也;其下阤也,股蹙蹄攒,而后能抗其辕之伏也。鞭策而劝其登,棰棘以起其陷,乘危而颠⑦,折筋绝骨,无所避之,而众马之前导而旁驱者不与焉。其渴饮于溪,脱驾而就槽枥,则常在众马之后。
噫马之任孰有艰于此者乎!然其德与力,非试之辕下不可辨。其或所服之不称,则虽善御者不能调也。驽蹇⑧者力不能胜,狡愤者易惧而变,有行坦途惊蹶而偾⑨其车者矣。其登也若跛,其下也若崩,泥旋淖陷,常自顿于辕中,而众马皆为所掣。呜呼!将车者其慎哉!
(选自《方苞文选》)
【注】①任载:负载。任,担任,承担。②独辀加衡:一根车杆加上一根横木。③领局于轭:脖颈上套着车轭。④韅(xiǎn):两辕之间搭在马背上的皮带。⑤靳:胸前的皮带。后文的“靽”指臀后的皮带。⑥阤:山坡。⑦乘危而颠:遇到危急而跌倒。⑧驽蹇:劣马。下文的“狡愤”指不愿卖力而性烈不驯的马。⑨偾:倒下,这里指翻车。
1.“与”在文言文中有多种意义:①给予,授予;②和,跟,同;③同“举”,选拔;④参加,参与;⑤同“欤”,句末语气词,表疑问或感叹。请你根据语境,为下面加点的“与”选择恰当的义项。(填写序号即可)
(1)选贤与能( ) (2)且欲与常马等不可得( )
(3)而旁驱者不与焉( ) (4)然其德与力( )
2.用“/”给文中画波浪线的句子断句。(限断两处)
噫 马 之 任 孰 有 艰 于 此 者 乎
3.用现代汉语写出下面句子的意思。
其渴饮于溪,脱驾而就槽枥,则常在众马之后。
4.选文与韩愈的《马说》都借马寓意,那么,两文所表达的主旨有什么不同?
(四)阅读下面的文言文,完成下面小题。
游雁荡记
清·方苞
癸亥①仲秋望②前一日,入雁山,越二日而反,古迹多榛芜不可登探,而山容壁色,则前此目见者所未有也。鲍甥孔巡③曰:“盍④记之?”余曰:“兹山不可记也。永、柳诸山,乃荒陬⑤中一丘一壑;子厚⑥谪居,幽寻⑦以送日月,故曲尽其形容。若兹山,则浙东西山海所蟠结⑧,幽奇险峭,殊形诡状者,实大且多;欲雕绘而求其肖似,则山容壁色,乃号为山者之所同,无以别其为兹山之岩壑也。”而余之独得于兹山者则有二焉:
前此所见,如皖桐之浮山,金陵之摄山,临安之飞来峰,其崖洞非不秀美也,而愚僧多凿为仙佛之貌相,俗士自镌名字及其诗辞,如疮痏蹶然⑨而入人目,而兹山独完其太古之容色以至于今。盖壁立千仞,不可攀援;又所处避远,富贵有力者无因而至,即至亦不能久留,构架鸠工以自标揭⑩,所以终不辱于愚僧俗士之剥凿也。
又凡山川之明媚者,能使游者欣然而乐;而兹山岩深壁削仰而观俯而视者严恭静正之心不觉其自动。盖至此,则万感绝,百虑冥,而吾之本心乃与天地之精神一 相接焉。
察于此二者,则修士 守身涉世之学,圣贤成己成物之道,俱可得而见矣。
【注释】①癸亥:乾隆八年(1743)。②望:月亮圆的那一天为“望日”,通常指阴历每月十五日。③鲍甥孔巡:鲍孔巡,人名,方苞的外甥。④盍:何不。⑤荒陬(zōu):荒凉偏远之地。⑥子厚:指柳宗元。⑦幽寻:深入探寻山水(寄情山水)。⑧蟠结:盘曲纠结。⑨疮痏(wěi):疮疤。蹶(jué)然:惊动,扰乱(内心)。⑩构架鸠工以自标揭:聚集工匠建造房屋来为自己标榜扬名。 一:完全。 修士:品德高洁的人。
1.下面是某同学阅读本文时对文言字词的推断,其中有错误的一项是( )
A.字典中“反”有以下几个常用义项:①背叛,抗拒;②与原来的不同;③回击,回过头来;④通“返”,返回;⑤类推。文章中“越二日而反”的“反”应为义项④。
B.“幽寻以送日月”中的“以”与“生以乡人子谒余,撰长书以为贽”中的第二个“以”意思一样。(《送东阳马生序》)
C.成语“惟妙惟肖”中“肖”的本义为“相似,相像”,据此可类推“欲雕绘而求其肖似”中的“肖”也为此意。
D.对偶互训法即对句中相同位置上的字词竟思相关或相对,文中“盖至此,则万感绝,百虑冥”此句中,依据“绝”的语境义,可推断“冥”的大意为“消失”。
2.下列对文中画波浪线语段的断句,正确的一项是( )
A.而兹山岩深壁削/仰而观俯/而视者严恭静正之心/不觉其自动
B.而兹山岩/深壁削仰而观俯而视者/严恭静正之/心不觉其自动
C.而兹山岩深壁削/仰而观俯而视者/严恭静正之心/不觉其自动
D.而兹山岩深壁削/仰而观俯而视者/严恭静正之/心不觉其自动
3.用现代汉语写出文中画横线语句的大意。
察于此二者,则修士守身涉世之学,圣贤成己成物之道,俱可得而见矣。
4.选文写雁荡山,却不断提到浮山、摄山、飞来峰等山,这是什么写法?对于雁荡山,作者写到有两个独到的体会,并认为其中有“守身涉世之学”,请任选作者的一个体会,说说其中蕴含着怎样的“守身涉世之学”。
参考答案
(一)
1.(1)估计;(2)轻视;(3)救济;(4)告诉。
2.公得其状/即讯即判/逾月讼者稀/半年则鲜矣。
3.①陈北枢考虑一个州只有两个粥厂,怎么能够赈济饥饿的民众呢?句子表反问,表达了强调的语气。
②为了百姓活命而获罪,我心甘情愿。“也”语气词,罢了,体现了他的心甘情愿。
4.②,这里要体现“轻松”的意思。
5.从文中“公计一州两厂,何足赡饥者?自增三厂,分设境内。又收民弃男女者集于佛寺,令一老妪抚孩幼十,如此数十处,身时周巡其间。上官发银,曾不及半,移用以济之”,可以看出他“仁及于民”;从文中“公才高识远,遇事陈说慷慨,屡署两司,劳于吏事。及授运使,事逸而众所利也,公遽以老疾请辞去”可以看出他“法可远施”。
【解析】1.本题主要考查点是文言实词的理解。
A.句意:陈北枢估计王立山一定会到亳州来。度:估计;
B.句意:看到亳州没有防备,十分轻视。易:轻视;
C.句意:陈北枢就挪用其他的银子来救济百姓。济:救济;
D.句意:一天对姚鼐说。谓:告诉。
2.本题考查句子的断句。
断句时先要弄清句子的意思,再根据句意、语法分析判断句子的停顿。
本句的意思是:陈北枢接到状子,随即审讯,随即宣判,过了一个月诉讼的人就很少了,过了半年就几乎没有了。这句话是陈北枢判案的情态的描写。“公得其状”先交代事由,“即讯即判”是对其判案方式的描述,故此断开。“逾月讼者稀”则是判案结果的描述,案件越来越少了,“半年则鲜矣” 则是进一步补充,半年后就极少了,故此断开。可据此断句为:公得其状/即讯即判/逾月讼者稀/半年则鲜矣。
3.本题考查对词语的理解。
①“何”是“怎么”的意思,句意为:陈北枢考虑一个州只有两个粥厂,怎么能够赈济饥饿的民众呢?句子表反问,表达了强调的语气,表达了他对赈济饥饿的民众的关切。
②“也”是“罢了”的意思,句意为:为了百姓活命而获罪,我心甘情愿。“也”句末语气词,体现了他只要能帮助百姓活命,就算被朝廷治罪也心甘情愿,深切表达了他对民众的关心。
4.本题考查文言文字词的填空。
三个选项:①远:偏远,遥远; ②逸:轻松;③遗:遗留,遗下。结合“及授远使,事□而众所利也”句中的“而”是并列关系,“并且”的意思,还有“等到授予盐运使的职务,事情轻松并且获利多”,这里需要填写“轻松”的意思,应填写“逸”。
故选②。
5.本题考查综合应用的能力。
“仁及于民,法可远施”的意思“仁爱惠及百姓,法度可以长久的施行”,从文中“公计一州两厂,何足赡饥者?自增三厂,分设境内。又收民弃男女者集于佛寺,令一老妪抚孩幼十,如此数十处,身时周巡其间。上官发银,曾不及半,移用以济之”等描写,可知他时刻关心百姓,看到粥厂不足,马上加建;见到有百姓遗弃孩子在佛寺,又派专人照顾,又用自己的薪资力所能及地帮助他们,可以看出他“仁及于民”;从文中“公才高识远,遇事陈说慷慨,屡署两司,劳于吏事。及授运使,事逸而众所利也,公遽以老疾请辞去”等描写,我们知道陈北枢遇事不躲避,总是站在百姓立场上,据理力争,直到事情梳理顺畅才申请离任,可以看出他“法可远施”。据此作答即可。
参考译文
陈三辰,字北枢,萧山县人。陈公年轻时是萧山县的秀才,沿用成例担任安徽县县丞,后升任凤阳县县令,因为捕获邻州的大盗,被任命为府同知,用补充缺额的名义授予亳州知州。亳州,是大州,诉讼的人每天要送交状子几十张。陈北枢接到状子,随即审讯,随即宣判,过了一个月诉讼的人就很少了,过了半年就几乎没有了。乾隆四十九年,河南柘城县的百姓王立山作乱,距离亳州只有一百多里。陈北枢听说这件事后,随即招募乡村的兵勇一千多人,进行操练。河南的官兵被王立山打败,陈北枢估计王立山一定会到亳州来,就在城外的大路两边设置伏兵而自己待在城外。王立山进入亳州境内,看到亳州.没有防备,十分轻视,快速靠近亳州城时忽然看到乡勇,十分震惊,与他们交战,乡勇从埋伏的地方出击并围困他们,于是作乱的人溃败,陈北枢生擒王立山。这一年,安徽发生严重的饥荒,上级官员命令亳州设置两个粥厂赈济百姓。陈北枢考虑一个州只有两个粥厂,怎么能够赈济饥饿的民众呢?就自作主张增设了三个粥厂,分别设在亳州境内。又收容百姓抛弃的儿女,集中到佛寺里,让一个老婆婆抚养十个幼小的孩子,像这样的地方有几十处,陈北枢不时去巡查这些地方。计算这些费用,上级官员发的银子,还不能达到使用的一半,陈北枢就挪用其他的银子来救济百姓。有人对陈北枢说!这样做,最终会因为亏空库银而获罪的。陈北枢说:“为了百姓活命而获罪,我心甘情愿!”
陈北枢有才华、有远见,遇到事情陈述说明充满正气、情绪激昂。多次担任两司的官职,在官务上十分辛劳。等到授予盐运使的职务,事情轻松并且获利多,陈北枢就用年老有病为借口辞职离开。在安徽做官时,在江宁城内买了房屋,等到辞官后回到江宁,让几个孩子去做官,自己挖池子、种花,并时时会见老朋友。去世前一夜,邀请客人喝酒深谈,夜里端正地坐着去世,这时离开官职已经三年,享年七十七岁。
姚鼐写下铭文记下。铭文上写着“仁爱惠及百姓,法度可以长久的施行。功劳卓著,心中有才华。在任时工作辛劳,离任时没有带走民脂民膏。声名在江城远播,离世时愉快满足。”
(二)
1.D 2.我想要略为删削编次它们,合成集子,没有完成,于是编写了他的传 3.①写名重京师的方苞对他极力称赞,来衬托刘海峰文学才华之高,交代他闻名天下的原因,又与他科举不顺形成反差,突出他人生失意;②写方苞专治文章不作诗歌,以突出刘海峰诗文兼善的难得,引出对他杰出才华的赞美。
【解析】1.本题考查文言词语在文中的含义。
D.句意:白白地耗损了写文章的力气。夺:剥夺,削除;
2.本题考查文言文语句的翻译。
我们在翻译句子时要注意通假字、词类活用、一词多义、特殊句式等情况,如遇倒装句就要按现代语序疏通,如遇省略句翻译时就要把省略的成分补充完整。
重点词有:删,删削;次,编次、编写;就,完成;乃,于是。
3.本题考查文章作用的理解。
本文的传主是刘海峰,却用了不少笔墨来写方苞,这是侧面烘托的写法,以突出刘海峰的文学才华之高与科举之路的不顺。
根据第二段中“当康熙末,方侍郎苞名大重于京师矣。见海峰,大奇之,语人曰:‘如苞何足言耶?吾同里刘大櫆,乃今世韩欧才也’”,可知当时文气名重京师的方苞,对刘海峰大加赞赏,称他为当世的韩愈、欧阳修,可见刘海峰富有文学才华;“自是天下皆闻刘海峰。然自康熙至乾隆数十年,应顺天府试,两登副榜,终不得举。乾隆元年举博学鸿词,乾隆十五年举经学,皆不录用”,刘海峰因方苞的称赞而天下闻名,但他的科举之路却一直不顺利,反衬了他人生之路的失意;
第四段中“天下言文章者,必首方侍郎。方侍郎少时尝作诗以视海宁查侍郎慎行,查侍郎曰:‘君诗不能佳,徒夺为文力,不如专为文。’方侍郎从之,终身未尝作诗。至海峰则文与诗并极其力,能包括古人之异体镕以成其体”,通过方苞不作诗,专写文章,与刘海峰诗文俱佳形成对比,突出了刘海峰在诗歌和文章两方面的成就,引出下文中作者对他具有全面的文学才华的赞美。
参考译文
刘海峰先生,名叫大櫆,字才甫,海峰是他给自己起的号。刘海峰生性喜欢学习,读古人的文章,就明白它的意思,并且善于模仿古人的文章。二十多岁时,到了京城。
正当康熙末年,侍郎方苞在京城的名声很大。见到了刘海峰,认为他非常奇特,就对人说:“像我方苞有什么值得说的呢?我的同乡刘大櫆,是当今时代的韩愈和欧阳修啊!”从这以后,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刘海峰。可是,从康熙到乾隆几十年间,刘海峰在顺天府应乡试两次名列副榜,最终还是没有考中举人。乾隆元年被举荐参加博学鸿词科考试,乾隆十五年又被举荐参加经学考试,都没有被录用。朝廷中了解他的官员、提督学政等人都来邀请他到幕府中看文章。刘海峰也趁机游玩天下美丽的山水,写诗歌来表达自己的志向。年过六十岁后,才得到黟县教谕的官职。又在几年后辞官了,回家住在枞阳,不再出来做官。八十三岁时去世。
先生年少时,和我的伯父姜坞先生的关系最深厚。我在乾隆四十年从京城回到桐城,在枞阳多次见过他。先生身材高大,胡须很多,能把拳头放进嘴里,喜欢喝酒,幽默风趣,待人温和善良,尽心尽情。曾对我说:“我与你家有两代的交谊啊!”
天下要说善写文章的人,一定首推侍郎方苞。方侍郎年少时,曾经把自写的诗歌拿来给海宁人查慎行待郎,查侍郎说:“你的诗歌写得不好,白白地耗损了写文章的力气,不如专心于写文章。”方苞听从了他的话,终身未曾写过诗。到刘海峰,却是诗歌文章一起极尽他的才气,能够总括古人的不同样式,熔铸而形成自己的体式,雄壮豪放深远含蓄情感奔放,难道不是他的才气超出了古今的文人吗!他的文章和诗歌都有刊印的,我想稍微加以删改、编辑排列,合成集子,但是没有完成,于是就写了这篇传记。
(三)
1. ③ ② ④ ② 2.噫/马之任/孰有艰于此者乎
3.它渴了到溪里喝水,卸下车到马槽里吃食,就总是在其他马的后面。
4.选文通过辕马的责任与选择,讽喻朝廷谨慎用人,强调“德与才”兼备的人,才能委以重任,“驽蹇者”“狡愤者”必将败坏政事。《马说》借千里马的遭遇,寄寓了作者对人才遭屈辱、被埋没的感慨、悲愤之情,希望统治者能够识别人才,重视人才。
【解析】1.本题考查一词多义。
(1)句意:把品德高尚的人、能干的人选拔出来。与:选拔,举荐。故选③。
(2)句意:想要和普通的马一样尚且做不到。与:介词,和,跟,同。故选②。
(3)句意:其余在前面引路和在旁边副驾的马绝不会参与。与:参与。故选④。
(4)句意:然而它的德性和能力。与:连词,和,跟,同。故选②。
2.本题考查文言断句。
句意:唉!辕马的使命,难道还有比它更艰巨的吗?
“噫”为语气词,表示感叹,应单独成句,故应在其后断开;“马之任”指辕马的任务,名词性结构,应作主语,而后句“孰有艰于此者乎”为固定句式,“孰有……乎”为反问句,“哪里有……呢”“难道有……吗”,故应在“孰有”前断开。
正确的断句为:噫/马之任/孰有艰于此者乎。
3.本题考查文言语句的翻译。关键词有:
渴饮于溪:状语后置,正常语序为“渴于溪饮”,渴了到溪里喝水。脱:卸下。就:靠近。槽枥:喂马的石槽。就槽枥:到马槽里吃食。
4.本题考查分析概括文言文主旨的能力。
韩愈的《马说》,可以通过“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尽其材,鸣之而不能通其意,……其真无马邪?其真不知马也!”可以概括出其主旨为:作者借世人不了解千里马,来表达世上缺乏的不是人才,而是发现人才的人。所以说课文中流露的是作者怀才不遇之情和对统治者埋没、摧残人才的愤懑和控诉。
本题选文《辕马说》,可以通过“今则一马夹辕而驾,领局于轭,背承乎韅,靳前而靽后”“马之任,孰有艰于此者乎”可以看出辕马的责任之重大,而驾车人在选择辕马时,不会选择“驽蹇者”“狡愤者”,作者借选择辕马来表达选择人才时要慎重,“然其德与力,非试之辕下不可辨”,要仔细辨别其“德与力”,选择德才兼备之才。
参考译文
我行走在边塞上,乘坐负重的马车,见到负辕的马而产生诸多感慨。
过去的老式马车,只有一根车辕而两边各驾一匹马,现在的马车由一匹马夹在两根车辕当中,头上和脖胫套上缰绳,背部系上皮带,胸和臀部也被勒紧。当它爬坡时,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才能拉动车轮前进,当它下坡的时候,又要收紧大腿紧攒四蹄才能抵住车辕不致倒伏。赶车的人用鞭子抽打使它前进,用棍棒枝条的暴虐来催促它从深陷中拽起车来。如果车在险恶陡峻的地方翻倒了,筋断骨折是根本无可避免的,其余在前面引路和在旁边副驾的马绝不会参与。它渴了到溪里喝水,卸下车到马槽里吃食,就总是在其他马的后面。
唉!辕马的使命,难道还有比它更艰巨的吗?然而它的德性和能力,不经过驾辕的反复尝试是分辨不出来的。别的马要不就是与夹辕不相称,虽然可以担此重任但却不够协调。品质低劣的马,力量又不能胜任。狡黠而脾气不好的马,容易受惊出事,有的甚至行走在平坦大道上都会因惊蹶而翻车。让它拉车上坡就像跛的瘸的一样,下坡则又像塌倒的山岩无可阻挡,遇见泥泞就打滑,而经过深坑就沉陷,常常困乏在车辕之中,使其余的马也因此受到牵制不能正常地行走了。唉,驾御车马的人一定要慎重呀!
(四)
1.B 2.C 3.知晓(或“明察”)了这两点,那么高洁之士坚守德行、处理世事的学问,圣人贤哲成就自己、成就外物的方法,都可以得到了解了。
4.(1)对比。
(2)参考示例一:我选择的是作者的第一个体会。作者认为雁荡山“独完其太古之容色以至于今”“终不辱于愚僧俗士之剥凿”,是因为其“壁立千仞”“所处僻远”,其中蕴含着这样的道理:一个人要坚守本心,必须远离世俗的环境,不为浮名所累。
参考示例二:我选择的是作者的第二个体会。作者认为,雁荡山“岩深壁削”,令人在不知不觉中萌发“严恭静正”之心,使人的本心与天地精神完全相连,其中蕴含着这样的道理:一个人要有肃穆宁静端正的本心,保持自己高洁的品质。
【分析】1.B.“幽寻以送日月”意思是:寻幽探胜来打发日子。以:介词,来,表目的。“生以乡人子谒余,撰长书以为贽”意思是:马生以同乡晚辈的身份拜见我,写了一封长信作为礼物。“以”与“为”连用,有“把……当作”之意。两者意思不相同;
2.本题考查学生划分文言句子节奏的能力。划分句子节奏时,除了要考虑句子的意思,还要考虑句子的结构。
对于单句:句首关联词和语气词(如:夫、盖、若、而等)之后要作停顿;几个特殊的古今异义词朗读时必须分开;主语和谓语之间,谓语和宾语、补语之间一般要作停顿,谓语中心语和介宾短语之间要停顿;需要着重强调的地方,一般要停顿;“也”用在句中时表停顿语气,朗读时应作停顿;省略句中句内省略的地方一般要作停顿;并列短语间要略作停顿;总领性词语后面要停顿。
如果是几个句子的组合,则要在句与句间要停顿。
根据句意可知“而兹山岩深壁削(但雁荡山岩深壁削)”是介绍山势的特点,“仰而观俯而视者(时需仰观,时需俯视之处)”强调游人观察的角度,“严恭静正之心(肃穆端静的感觉)”与“不觉其自动(不由而生)”构成主谓关系;
应断句为:而兹山岩深壁削/仰而观俯而视者/严恭静正之心/不觉其自动。
3.本题主要考查点是对句子翻译。注意下列重点词语的意思:
察:知晓、明察;守身涉世:坚守德行、处理世事;成己成物:就自己、成就外物;道:方法;得:得到;见:了解。
4.本题考查写作手法的运用的理解。
选文写雁荡山,却不断提到浮山、摄山、飞来峰等山。从第二段“前此所见,如皖桐之浮山,金陵之摄山,临安之飞来峰,其崖洞非不秀美也,而愚僧多凿为仙佛之貌相,俗士自镌名字及其诗辞”可知,这是为了和雁荡山作对比,联系“如疮痏蹶然而入人目,而兹山独完其太古之容色以至于今”可知,突出了雁荡山能保持山的原貌的特点,侧面表现出它的“壁立千仞、所处避远”又高又偏的特点;意在表明要远离世俗的纷扰,坚守本心,不被浮名(追求功名利禄的心)所扰;
从文章第二段“盖壁立千仞,不可攀援;又所处避远,富贵有力者无因而至,即至亦不能久留,构架鸠工以自标揭”可知,“壁立千仞、所处避远”是雁荡山保持本色的重要原因;同时从第三段“而兹山岩深壁削,仰而观俯而视者,严恭静正之心,不觉其自动”中也认识到:雁荡山“岩深壁削”,令人在不知不觉中萌发“严恭静正”之心;
作者认为“守身涉世之学”也同此理,“壁立千仞”、“所处避远”才能免受俗世所污,即一个人要坚守本心,要远离世俗的环境,要有“壁立千仞”的品质,不为浮名所累。可选择其中这一具体谈一谈即可。
参考译文:
癸亥年中秋节前一日,去游雁荡山,游玩了两天才回来。山中的古迹大多已荒芜,被丛生的草木掩盖不能探寻访游了。而雁荡山的山峰姿态、峭壁风光与我从前去过的地方完全不同。我的外甥鲍孔巡说:“何不写篇游记?”我答到:“此山不可记啊。永州、柳州的山,不过是荒芜地方的小山沟,柳宗元贬官居永、柳,以寻幽探胜来打发日子,所以才用尽篇章辞藻来形容。而雁荡山则盘曲在浙江东南海隅,幽深奇峻,峭拔险怪,奇形怪状的山峰,不仅高而且多。如定要以词句来形容雁荡,则只能将雁荡风光形容得与其他名山相类,而不能将它的独特之处显现出来。”而我以为雁荡的独有之处有两点。
以前所见过的山,如安徽桐城的浮山,南京的栖霞山,杭州的飞来峰,它们的山峰崖洞并非不秀美,是那些愚蠢的僧人喜欢在山上雕凿仙佛的貌相,那些俗不可耐的名士又爱在上面镌刻自己的名字和诗词,这些被雕凿镌刻的山如同长了伤疤一样惨不忍睹。而雁荡山独能保持山的原貌。这是因为雁荡山壁立千仞,不可轻易攀援,又处在僻远的地方,富贵及有权势者一般没有特殊的原因不会来此,即便来了,也不会久留,花费时间财力来表明自己到此一游,这就是雁荡山始终没有被愚僧俗士剥落斧凿所污辱的原因。
秀丽明媚的山川,能使游者欣然而乐。但雁荡山岩深壁削,时需仰观,时需俯视。俯仰之间,肃穆端静的感觉不由而生。一旦如此,人世各种杂念和忧虑就会消失,而本心开始与天地之精神相连接。
知晓了这两点,那么高洁之士守身处世的学问,圣人贤哲成己成物的方法,都可以得到可以了解了。
版块二:原文摘要
摘要:中国一切都在现代化的过程中,语言的现代化也是自然的趋势,并不足怪的。
原文:
现存的中国最早的文,是商代的卜辞。这只算是些句子,很少有一章一节的。后来《周易》卦爻辞和《鲁春秋》也是如此,不过经卜官和史官按着卦爻与年月的顺序编纂起来,比卜辞显得整齐些罢了。便是这样,王安石还说《鲁春秋》是“断烂朝报”[1]。所谓“断”,正是不成片段、不成章节的意思。卜辞的简略大概是工具的缘故,在脆而狭的甲骨上用刀笔刻字,自然不得不如此。卦爻辞和《鲁春秋》似乎没有能够跳出卜辞的氛围去,虽然写在竹木简上,自由比较多,却依然只跟着卜辞走。《尚书》就不同了。《虞书》、《夏书》大概是后人追记,而且大部分是战国末年的追记,可以不论;但那几篇《商书》,即使有些是追记,也总在商、周之间。那不但有章节,并且成了篇,足以代表当时史的发展,就是叙述文的发展。而议论文也在这里面见了源头。卜辞是“辞”,《尚书》里大部分也是“辞”。这些都是官文书。
记言、记事的辞之外,还有讼辞。打官司的时候,原被告的口供都叫做“辞”;辞原是“讼”的意思[2],是辩解的言语。这种辞关系两造的利害很大,两造都得用心陈说;审判官也得用心听,他得公平的听两面儿的。这种辞也兼有叙述和议论;两造自己办不了,可以请教讼师。这至少是周代的情形。春秋时候,列国交际频繁,外交的言语关系国体和国家的利害更大,不用说更需慎重了。这也称为“辞”,又称为“命”,又合称为“辞命”或“辞令”。郑子产便是个善于辞命的人。郑是个小国,他办外交,却能教大国折服,便靠他的辞命。他的辞引古为证,宛转而有理,他的态度却坚强不屈。孔子赞美他的辞,更赞美他的“慎辞”[3]孔子说当时郑国的辞命,子产先教裨谌创意起草,交给世叔审查,再教行人子羽修改,末了儿他再加润色[4]。他的确是很慎重的。辞命得“顺”,就是宛转而有理;还得“文”,就是引古为证。
孔子很注意辞命,他觉得这不是件易事,所以自己谦虚的说是办不了。但教学生却有这一科;他称赞宰我、子贡,擅长言语[5],“言语”就是“辞命”。那时候言文似乎是合一的。辞多指说出的言语,命多指写出的言语;但也可以兼指。各国派使臣,有时只口头指示策略,有时预备下稿子让他带着走。这都是命。使臣受了命,到时候总还得随机应变,自己想说话;因为许多情形是没法预料的。——当时言语,方言之外有“雅言”。“雅言”就是“夏言”,是当时的京话或官话。孔子讲学似乎就用雅言,不用鲁语[6]。卜、《尚书》和辞命,大概都是历代的雅言。讼辞也许不同些。雅言用的既多,所以每字都能写出,而写出的和说出的雅言,大体上是一致的。孔子说“辞”只要“达”就成[7]。辞是辞命,“达”是明白,辞多了像背书,少了说不明白,多少要恰如其分[8]。辞命的重要,代表议论文的发展。
战国时代,游说之风大盛。游士立谈可以取卿相,所以最重说辞。他们的说辞却不像春秋的辞命那样从容宛转了。他们铺张局势,滔滔不绝,真像背书似的;他们的话,像天花乱坠,有时夸饰,有时诡曲,不问是非,只图激动人主的心。那时最重辩。墨子是第一个注意辩论方法的人,他主张“言必有三表”。“三表”是“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废(发)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9];便是三个标准。不过他究竟是个注重功利的人,不大喜欢文饰,“恐人怀其文,忘其‘用’”,所以楚王说他“言多不辩”[10]。——后来有了专以辩论为事的“辩者”,墨家这才更发展了他们的辩论方法,所谓《墨经》便成于那班墨家的手里。——儒家的孟、荀也重辩。孟子说:“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11]荀子也说:“君子必辩。”[12]这些都是游士的影响。但道家的老、庄,法家的韩非,却不重辩。《老子》里说“信言不美,美言不信”[13],“老学”所重的是自然。《庄子》里说“大辩不言”[14],“庄学”所要的是神秘。韩非也注重功利,主张以法禁辩,说辩“生于上之不明”[15]。后来儒家作《易·文言传》,也道:“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这不但是在暗暗的批评着游士好辩的风气,恐怕还在暗暗的批评着后来称为名家的“辩者”呢。《文言传》旧传是孔子所作,不足信;但这几句话和“辞达”论倒是合拍的。
孔子开了私人讲学的风气,从此也便有了私家的著作。第一种私家著作是《论语》,却不是孔子自作而是他的弟子们记的他的说话。诸子书大概多是弟子们及后学者所记,自作的极少。《论语》以记言为主,所记的多是很简单的。孔子主张“慎言”,痛恨“巧言”和“利口”;他向弟子们说话,大概是很质直的,弟子们体念他的意思,也只简单的记出。到了墨子和孟子,可就铺排得多。《墨子》大约也是弟子们所记。《孟子》据说是孟子晚年和他的弟子公孙丑、万章等编定的,可也是弟子们记言的体制。那时是个“好辩”的时代。墨子虽不好辩,却也脱不了时代影响。孟子本是个好辩的人。记言体制的恢张,也是自然的趋势。这种记言是直接的对话。由对话而发展为独白,便是“论”。初期的论,言意浑括,《老子》可为代表;后来的《墨经》,《韩非子·储说》的经,《管子》的《经言》,都是这体制。再进一步,便是恢张的论,《庄子·齐物论》等篇以及《荀子》、《韩非子》、《管子》的一部分,都是的。——群经诸子书里常常夹着一些韵句,大概是为了强调。后世的文也偶尔有这种例子。中国的有韵文和无韵文的界限,是并不怎样严格的。
还有一种“寓言”,藉着神话或历史故事来抒论。《庄子》多用神话,《韩非子》多用历史故事,《庄子》有些神仙家言,《韩非子》是继承《庄子》的寓言而加以变化。战国游士的说辞也好用譬喻。譬喻成了风气,这开了后来辞赋的路。论是进步的体制,但还只以篇为单位,“书”的观念还没有。直到《吕氏春秋》,才成了第一部有系统的书[16]。这部书成于吕不韦的门客之手,有十二纪、八览、六论,共三十多万字。十二代表十二月,八是卦数,六是秦代的圣数,这些数目是本书的间架,是外在的系统,并非逻辑的秩序,汉代刘安主编《淮南子》,才按照逻辑的秩序,结构就严密多了。自从有了私家著作,学术日渐平民化。著作越过越多,流传也越过越广。“雅言”便成了凝定的文体了。后世大体采用,言文渐渐分离。战国末期,“雅言”之外,原还有齐语、楚语两种有势力的方言[17]。但是齐语只在《春秋公羊传》里留下一些,楚语只在屈原的“辞”里留下几个助词如“羌”、“些”等;这些都让“雅言”压倒了。
伴随着议论文的发展,记事文也有了长足的进步。这里《春秋左氏传》是一座里程碑。在前有分国记言的《国语》,《左传》从它里面取材很多。那是铺排的记言,一面以《尚书》为范本,一面让当时记言体的、恢张的趋势推动着,成了这部书。其中自然免不了记事的文字;《左传》便从这里出发,将那恢张的趋势表现在记事文里。那时游士的说辞也有人分国记载,也是铺排的记言,后来成为《战国策》那部书。《左传》是说明《春秋》的,是中国第一部编年史。它最长于战争的记载;它能够将千头万绪的战事叙得层次分明,它的描写更是栩栩如生。它的记言也异曲同工,不过不算独创罢了。它可还算不得一部有自己的系统的书;它的顺序是依着《春秋》的。《春秋》的编年并不是自觉的系统,而且“断如复断”,也不成一部“书”。
汉代司马迁的《史记》才是第一部有自己的系统的史书。他创造了“纪传”的体制。他的书包括十二本纪、十表、八书、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共五十多万字。十二是十二月,是地支,十是天干,八是卦数,三十取《老子》“三十辐共一毂”的意思,表示那些“辅弼股肱之臣”,“忠信行道以奉主上”[18];七十表示人寿之大齐,因为列传是记载人物的。这也是用数目的哲学作系统,并非逻辑的秩序,和《吕氏春秋》一样。这部书“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以剪裁与组织见长。但是它的文字最大的贡献,还在描写人物。左氏只是描写事,司马迁进一步描写人;写人更需要精细的观察和选择,比较的更难些。班彪论《史记》“善叙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野,文质相称”[19],这是说司马迁行文委曲自然。他写人也是如此。他又往往即事寓情,低徊不尽;他的悲愤的襟怀,常流露在字里行间。明代茅坤称他“出《风》入《骚》”[20],是不错的。
汉武帝时候,盛行辞赋;后世说“楚辞汉赋”,真的,汉代简直可以说是赋的时代。所有的作家几乎都是赋的作家。赋既有这样压倒的势力,一切的文体,自然都受它的影响。赋的特色是铺张、排偶、用典故。西汉记事记言,都还用散行的文字,语意大抵简明;东汉就在散行里夹排偶,汉、魏之际,排偶更甚。西汉的赋,虽用排偶,却还重自然,并不力求工整;东汉到魏,越来越工整,典故也越用越多。西汉普通文字,句子很短,最短有两个字的。东汉的句子,便长起来,最短的是四个字;魏代更长,往往用上四下六或上六下四的两句以完一意。所谓“骈文”或“骈体”,便这样开始发展。骈体出于辞赋,夹带着不少的抒情的成分;而句读整齐,对偶工丽,可以悦目,声调和谐,又可悦耳,也都助人情韵。因此能够投人所好,成功了不废的体制。
梁昭明太子在《文选》里第一次提出“文”的标准,可以说是骈体发展的指路牌。他不选经、子、史,也不选“辞”。经太尊,不可选;史“褒贬是非,纪别异同”,不算“文”;子“以立意为宗,不以能文为本”;“辞”是子史的支流,也都不算“文”。他所选的只是“事出于沈思,义归乎翰藻”之作。“事”是“事类”,就是典故;“翰藻”兼指典故和譬喻。典故用得好的,譬喻用得好的,他才选在他的书里。这种作品好像各种乐器,“并为入耳之娱”;好像各种绣衣,“俱为悦目之玩”。这是“文”,和经、子、史及“辞”的作用不同,性质自异。后来梁元帝又说:“吟咏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文者,惟须绮縠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21]这是说,用典故、有对偶、谐声调的抒情作品才叫作“文”呢。这种“文”大体上专指诗赋和骈体而言;但应用的骈体如章奏等,却不算在里头。汉代本已称诗赋为“文”,而以“文辞”或“文章”称记言、记事之作。骈体原也是些记言、记事之作,这时候却被提出一部分来,与诗赋并列在“文”的尊称之下,真是“附庸蔚为大国”了。
这时有两种新文体发展。一是佛典的翻译,一是群经的义疏。佛典翻译从前不是太直,便是太华;太直的不好懂,太华的简直是魏、晋人讲老、庄之学的文字,不见新义。这些译笔都不能作到“达”的地步。东晋时候,后秦主姚兴聘龟兹僧鸠摩罗什为国师,主持译事。他兼通华语及西域语,所译诸书,一面曲从华语,一面不失本旨。他的译笔可也不完全华化,往往有“天然西域之语趣”[22];他介绍的“西域之语趣”是华语所能容纳的,所以觉得“天然”。新文体这样成立在他的手里。但他的翻译虽能“达”,却还不能尽“信”;他对原文是不太忠实的。到了唐代的玄奘,更求精确,才能“信”、“达”兼尽,集佛典翻译的大成。这种新文体一面增扩了国语的词汇,也增扩了国语的句式。词汇的增扩,影响最大而易见,如现在口语里还用着的“因果”、“忏悔”、“刹那”等词,便都是佛典的译语。句式的增扩,直接的影响比较小些,但像文言里常用的“所以者何”、“何以故”等也都是佛典的译语。另一面,这种文体是“组织的,解剖的”[23]。这直接影响了佛教徒的注疏和“科分”之学[24],间接影响了一般解经和讲学的人。
演释古人的话的有“故”、“解”、“传”、“注”等。用故事来说明或补充原文,叫作“故”。演释原来辞意,叫作“解”。但后来解释字句,也叫做“故”或“解”。“传”,转也,兼有“故”、“解”的各种意义。如《春秋左氏传》补充故事,兼阐明《春秋》辞意。《公羊传》、《穀梁传》只阐明《春秋》辞意——用的是问答式的记言。《易传》推演卦爻辞的意旨,也是铺排的记言。《诗毛氏传》解释字句,并给每篇诗作小序,阐明辞意。“注”原只解释字句,但后来也有推演辞意、补充故事的。用故事来说明或补充原文,以及一般的解释辞意,大抵明白易晓。《春秋》三传和《诗毛氏传》阐明辞意,却是断章取义,甚至断句取义,所以支离破碎,无中生有。注字句的本不该有大出入,但因对于辞意的见解不同,去取字义,也有各别的标准。注辞意的出入更大。像王弼注《周易》,实在是发挥老、庄的哲学;郭象注《庄子》,更是藉了《庄子》发挥他自己的哲学。南北朝人作群经“义疏”,一面便是王弼等人的影响,一面也是翻译文体的间接影响。这称为“义疏”之学。
汉、晋人作群经的注,注文简括,时代久了,有些便不容易通晓。南北朝人给这些注作解释,也是补充材料,或推演辞意。“义疏”便是这个。无论补充或推演,都得先解剖文义;这种解剖必然的比注文解剖经文更精细一层。这种精细的确不算是破坏的解剖,似乎是佛典翻译的影响。就中推演辞意的有些也只发挥老、庄之学,虽然也是无中生有,却能自成片段,便比汉人的支离破碎进步。这是王弼等人的衣钵,也是魏、晋以来哲学发展的表现。这是又一种新文体的分化。到了唐修《五经正义》,削去玄谈,力求切实,只以疏明注义为重。解剖字句的工夫,至此而极详。宋人所谓“注疏”的文体,便成立在这时代。后来清代的精详的考证文,就是从这里变化出来的。
不过佛典只是佛典,义疏只是义疏,当时没有人将这些当作“文”的。“文”只用来称“沈思翰藻”的作品。但“沈思翰藻”的“文”,渐渐有人嫌“浮”“艳”了。“浮”是不直说,不简截说的意思。“艳”正是隋代李谔《上文帝书》中所指斥的:“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那时北周的苏绰是首先提倡复古的人,李谔等纷纷响应。但是他们都没有找到路子,死板的模仿古人到底是行不通的。唐初,陈子昂提倡改革文体,和者尚少。到了中叶,才有一班人“宪章六艺,能探古人述作之旨”[25],而元结、独孤及、梁肃最著。他们作文,主于教化,力避排偶,辞取朴拙。但教化的观念,广泛难以动众,而关于文体,他们不曾积极宣扬,因此未成宗派。开宗派的是韩愈。
韩愈,邓州南阳(今河南南阳)人。唐宪宗时,他作刑部侍郎,因谏迎佛骨被贬;后来官至吏部侍郎,所以称为韩吏部。他很称赞陈子昂、元结复古的功劳,又曾请教过梁肃、独孤及。他的脾气很坏,但提携后进,最是热肠。当时人不愿为师,以避标榜之名;他却不在乎,大收其弟子。他可不愿作章句师,他说师是“传道、授业、解惑”的[26]。他实在是以文辞为教的创始者。他所谓“传道”,便是传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孟子的道;所谓“解惑”,便是排斥佛、老。他是以继承孟子自命的;他排佛、老,正和孔子的距杨、墨一样。当时佛、老的势力极大,他敢公然排斥,而且因此触犯了皇帝[27]。这自然足以惊动一世。他并没有传了什么新的道,却指示了道统,给宋儒开了先路。他的重要的贡献,还在他所提倡的“古文”上。
他说他作文取法《尚书》、《春秋》、《左传》、《周易》、《诗经》以及《庄子》、《楚辞》、《史记》、扬雄、司马相如等。《文选》所不收的经、子、史,他都排进“文”里去。这是一个大改革、大解放。他这样建立起文统来。但他并不死板的复古,而以变古为复古。他说:“惟古于辞必己出,降而不能乃剽贼”[28],又说:“惟陈言之务去,戛戛乎其难哉”[29];他是在创造新语。他力求以散行的句子换去排偶的句子,句逗总弄得参参差差的。但他有他的标准,那就是“气”。他说:“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30]“气”就是自然的语气,也就是自然的音节。他还不能跳出那定体“雅言”的圈子而采用当时的白话;但有意的将白话的自然音节引到文里去,他是第一个人。在这一点上,所谓“古文”也是不“古”的;不过他提出“语气流畅”(气盛)这个标准,却给后进指点了一条明路。他的弟子本就不少,再加上私淑的,都往这条路上走,文体于是乎大变。这实在是新体的“古文”,宋代又称为“散文”——算成立在他的手里。
柳宗元与韩愈,宋代并称,他们是好朋友。柳作文取法《书》、《诗》、《礼》、《春秋》、《易》以及《穀梁》、《孟》、《荀》、《庄》、《老》、《国语》、《离骚》、《史记》,也将经、子、史排在“文”里,和韩的文统大同小异。但他不敢为师,“摧陷廓清”的劳绩,比韩差得多。他的学问见解,却在韩之上,并不墨守儒言。他的文深幽精洁,最工游记;他创造了描写景物的新语。韩愈的门下有难、易两派。爱易派主张新而不失自然,李翱是代表;爱难派主张新就不妨奇怪,皇甫湜是代表。当时爱难派的流传盛些。他们矫枉过正,语艰意奥,扭曲了自然的语气、自然的音节,僻涩诡异,不易读诵。所以唐末宋初,骈体文又回光反照了一下。雕琢的骈体文和僻涩的古文先后盘踞着宋初的文坛。直到欧阳修出来,才又回到韩愈与李翱,走上平正通达的古文的路。
韩愈抗颜为人师而提倡古文,形势比较难;欧阳修居高位而提倡古文,形势比较容易。明代所称唐宋八大家[31],韩、柳之外,六家都是宋人。欧阳修为首,以下是曾巩、王安石、苏洵和他的儿子苏轼、苏辙。曾巩、苏轼是欧阳修的门生,别的三个也都是他提拔的。他真是当时文坛的盟主。韩愈虽然开了宗派,却不曾有意的立宗派;欧、苏是有意的立宗派。他们虽也提倡道,但只促进了并且扩大了古文的发展。欧文主自然。他所作纡徐曲折,而能条达疏畅,无艰难劳苦之态;最以言情见长,评者说是从《史记》脱化而出。曾学问有根柢,他的文确实而谨严;王是政治家,所作以精悍胜人。三苏长于议论,得力于《战国策》、《孟子》;而苏轼才气纵横,并得力于《庄子》。他说他的文“随物赋形”,“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32];又说他意到笔随,无不尽之处[33]。这真是自然的极致了。他的文,学的人最多。南宋有“苏文熟,秀才足”的俗谚[34],可见影响之大。
欧、苏以后,古文成了正宗。辞赋虽还算在古文里头,可是从辞赋出来的骈体却只拿来作应用文了。骈体声调铿锵,便于宣读,又可铺张词藻不着边际,便于酬酢,作应用文是很相宜的。所以流传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死去。但中间却经过了散文化。自从唐代中叶的陆贽开始。他的奏议切实恳挚,绝不浮夸,而且明白晓畅,用笔如舌。唐末骈体的应用文专称“四六”,却更趋雕琢;宋初还是如此。转移风气的也是欧阳修。他多用虚字和长句,使骈体稍稍近于语气之自然。嗣后群起仿效,散文化的骈文竟成了定体了。这也是古文运动的大收获。
唐代又有两种新文体发展。一是语录,一是“传奇”,都是佛家的影响。语录起于禅宗。禅宗是革命的宗派,他们只说法而不著书。他们大胆的将师父们的话参用当时的口语记下来。后来称这种体制为语录。他们不但用这种体制记录演讲,还用来通信和讨论。这是新的记言的体制,里面夹杂着“雅言”和译语。宋儒讲学,也采用这种记言的体制,不过不大夹杂译语。宋儒的影响究竟比禅宗大得多,语录体从此便成立了,盛行了。传奇是有结构的小说。从前只有杂录或琐记的小说,有结构的从传奇起头。传奇记述艳情,也记述神怪,但将神怪人情化。这里面描写的人生,并非全是设想,大抵还是以亲切的观察作底子。这开了后来佳人才子和鬼狐仙侠等小说的先路。它的来源一方面是俳谐的辞赋,一方面是翻译的佛典故事;佛典里长短的寓言所给予的暗示最多。当时文士作传奇,原来只是向科举的主考官介绍自己的一种门路。当时应举的人在考试之前,得请达官将自己姓名介绍给主考官;自己再将文章呈给主考官看。先呈正经文章,过些时再呈杂文如传奇等,传奇可以见史才、诗、笔、议论,人又爱看,是科举的很好媒介。这样,作者便日见其多了。
到了宋代,又有“话本”。这是白话小说的老祖宗。话本是“说话”的底本;“说话”略同后来的“说书”,也是佛家的影响。唐代佛家向民众宣讲佛典故事,连说带唱,本子夹杂“雅言”和口语,叫作“变文”;“变文”后来也有说唱历史故事及社会故事的。“变文”便是“说话”的源头;“说话”里也还有演说佛典这一派。“说话”是平民的艺术;宋仁宗很爱听,以后便变为专业,大流行起来了。这里面有说历史故事的,有说神怪故事的,有说社会故事的。“说话”渐渐发展,本来由一个或几个同类而不相关联的短故事,引出一个同类而不相关联的长故事的,后来却能将许多关联的故事组织起来,分为“章回”了。这是体制上一个大进步。
话本留存到现在的已经很少,但还足以见出后世的几部小说名著,如元罗贯中的《三国志演义》,明施耐庵的《水浒传》,吴承恩的《西游记》,都是从话本演化出来的;不过这些已是文人的作品,而不是话本了。就中《三国志演义》还夹杂着“雅言”,《水浒传》和《西游记》便都是白话了。这里除《西游记》以设想为主外,别的都可以说是写实的。这种写实的作风在清代曹雪芹的《红楼梦》里得着充分的发展。《三国志演义》等书里的故事虽然是关联的,却不是联贯的。到了《红楼梦》,组织才更严密了;全书只是一个家庭的故事。虽然包罗万有,而能“一以贯之”。这不但是章回小说,而且是近代所谓“长篇小说”了。白话小说到此大成。
明代用八股文取士,一般文人都镂心刻骨的去简炼揣摩,所以极一代之盛。“股”是排偶的意思;这种体制,中间有八排文字互为对偶,所以有此称。——自然也有变化,不过“八股”可以说是一般的标准。——又称为“四书文”,因为考试里最重要的文字,题目都出在四书里。又称为“制艺”,因为这是朝廷法定的体制。又称为“时文”,是对古文而言。八股文也是推演经典辞意的;它的来源,往远处说,可以说是南北朝义疏之学,往近处说,便是宋、元两代的经义。但它的格律,却是从“四六”演化的。宋代定经义为考试科目,是王安石的创制;当时限用他的群经“新义”,用别说的不录,元代考试,限于“四书”,规定用朱子的章句和集注。明代制度,主要的部分也是如此。
经义的格式,宋末似乎已有规定的标准,元、明两代大体上递相承袭。但明代有两种大变化:一是排偶,一是代古人语气。因为排偶,所以讲究声调。因为代古人语气,便要描写口吻;圣贤要像圣贤口吻,小人要像小人的。这是八股文的仅有的本领,大概是小说和戏曲的不自觉的影响。八股文格律定得那样严,所以得简炼揣摩,一心用在技巧上。除了口吻、技巧和声调之外,八股文里是空洞无物的。而因为那样难,一般作者大都只能套套滥调,那真是“每下愈况”了。这原是君主牢笼士人的玩艺儿,但它的影响极大;明、清两代的古文大家几乎没有一个不是八股文出身的。
清代中叶,古文有桐城派,便是八股文的影响。诗文作家自己标榜宗派,在前只有江西诗派,在后只有桐城文派。桐城派的势力,绵延了二百多年,直到民国初期还残留着;这是江西派比不上的。桐城派的开山祖师是方苞,而姚鼐集其大成。他们都是安徽桐城人,当时有“天下文章在桐城”的话[35],所以称为桐城派。方苞是八股文大家。他提倡归有光的文章,归也是明代八股文兼古文大家。方是第一个提倡“义法”的人。他论古文以为六经和《论语》、《孟子》是根源,得其枝流而义法最精的是《左传》、《史记》,其次是《公羊传》、《穀梁传》、《国语》、《国策》,两汉的书和疏,唐宋八家文[36]——再下怕就要数到归有光了。这是他的,也是桐城派的文统论。“义”是用意,是层次;“法”是求雅、求洁的条目。雅是纯正不杂,如不可用语录中语、骈文中丽语、汉赋中板重字法、诗歌中俊语、《南史》、《北史》中佻巧语以及佛家语。后来姚鼐又加上注疏语和尺牍语。洁是简省字句。这些“法”其实都是从八股文的格律引伸出来的。方苞论文,也讲“阐道”[37];他是信程、朱之学的,不过所入不深罢了。
方苞受八股文的束缚太甚,他学得的只是《史记》、欧、曾、归的一部分,只是严整而不雄浑,又缺乏情韵。姚鼐所取法的还是这几家,虽然也不雄浑,却能“迂回荡漾,余味曲包”[38],这是他的新境界。《史记》本多含情不尽之处,所谓远神的。欧文颇得此味,归更向这方面发展——最善述哀,姚简直用全力揣摩。他的老师刘大櫆指出作文当讲究音节,音节是神气的迹象,可以从字句下手[39]。姚鼐得了这点启示,便从音节上用力,去求得那绵邈的情韵。他的文真是所谓“阴与柔之美”[40]。他最主张诵读,又最讲究虚助字,都是为此。但这分明是八股文讲究声调的转变。刘是雍正副榜,姚是乾隆进士,都是用功八股文的。当时汉学家提倡考据,不免繁琐的毛病。姚鼐因此主张义理、考据、词章三端相济,偏废的就是“陋”儒[41]。但他的义理不深,考据多误,所有的还只是词章本领。他选了《古文辞类纂》;序里虽提到“道”,书却只成为古文的典范。书中也不选经、子、史;经也因为太尊,子、史却因为太多。书中也选辞赋。这部选本是桐城派的经典,学文的必由于此,也只须由于此。方苞评归有光的文庶几“有序”,但“有物之言”太少[42]。曾国藩评姚鼐也说一样的话,其实桐城派都是如此。攻击桐城派的人说他们空疏浮浅,说他们范围太窄,全不错;但他们组织的技巧,言情的技巧,也是不可抹杀的。
姚鼐以后,桐城派因为路太窄,渐有中衰之势。这时候仪征阮元提倡骈文正统论。他以《文选序》和南北朝“文”“笔”的分别为根据,又扯上传为孔子作的《易·文言传》。他说用韵用偶的才是文,散行的只是笔,或是“直言”的“言”,“论难”的“语”[43]。古文以立意、记事为宗,是子、史正流,终究与文章有别。《文言传》多韵语、偶语,所以孔子才题为“文”言。阮元所谓韵,兼指句末的韵与句中的“和”而言[44]。原来南北朝所谓“文”、“笔”,本有两义:“有韵为文,无韵为笔”,是当时的常言[45]——韵只是句末韵。阮元根据此语,却将“和”也算是韵,这是曲解一。梁元帝说有对偶、谐声调的抒情作品是文,骈体的章奏与散体的著述都是笔[46]。阮元却只以散体为笔,这是曲解二。至于《文言传》,固然称“文”,却也称“言”,况且也非孔子所作—这更是傅会了。他的主张,虽然也有一些响应的人,但是不成宗派。
曾国藩出来,中兴了桐城派。那时候一般士人,只知作八股文;另一面汉学、宋学的门户之争,却越来越利害,各走偏锋。曾国藩为补偏救弊起见,便就姚鼐义理、考据、词章三端相济之说加以发扬光大。他反对当时一般考证文的芜杂琐碎,也反对当时崇道贬文的议论,以为要明先王之道,非精研文字不可;各家著述的见道多寡,也当以他们的文为衡量的标准。桐城文的病在弱在窄,他却能以深博的学问、弘通的见识、雄直的气势,使它起死回生。他才真回到韩愈,而且胜过韩愈。他选了《经史百家杂钞》,将经、史、子也收入选本里,让学者知道古文的源流,文统的一贯,眼光便比姚鼐远大得多。他的幕僚和弟子极众,真是登高一呼,群山四应。这样延长了桐城派的寿命几十年。
但“古文不宜说理”[47],从韩愈就如此。曾国藩的力量究竟也没有能够补救这个缺陷于一千年之后。而海通以来,世变日亟,事理的繁复,有些决非古文所能表现。因此聪明才智之士渐渐打破古文的格律,放手作去。到了清末,梁启超先生的“新文体”可算登峰造极。他的文“时杂以俚语、韵语及外国语法,纵笔所至不检束,学者竞效之。”而“条理明晰,笔锋常带情感,对于读者,别有一种魔力。”[48]但这种“魔力”也不能持久;中国的变化实在太快,这种“新文体”又不够用了。胡适之先生和他的朋友们这才起来提倡白话文,经过五四运动,白话文是畅行了。这似乎又回到古代言文合一的路。然而不然。这时代是第二回翻译的大时代。白话文不但不全跟着国语的口语走,也不全跟着传统的白话走,却有意的跟着翻译的白话走。这是白话文的现代化,也就是国语的现代化。中国一切都在现代化的过程中,语言的现代化也是自然的趋势,并不足怪的。
[1]宋周麟之跋孙觉《春秋经解》引王语。“朝报”相当于现在的政府公报。
[2]《说文》辛部。
[3]均见《左传》襄公二十五年。
[4]《论语·宪问》。
[5]《论语·先进》。
[6]《论语·述而》:“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这里用刘宝楠《论语正义》的解释。
[7]《论语·卫灵公》:“子曰:‘辞达而已矣。’”
[8]《仪礼·聘礼》:“辞多则史,少则不达,辞苟足以达,义之至也。”
[9]《非命》上。
[10]《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11]《滕文公》下。
[12]《非相篇》。
[13]《老子》八十一章。
[14]《齐物论》。
[15]《问辩》。
[16]上节及本节参用傅傅年《战国文籍中之篇式书体》(《中央研究院语言历史研究所集刊》第一本第二部分)说。
[17]《孟子·滕文公》:“有楚大夫于此,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楚人要学齐语,可见齐语流行很广。又《韩诗外传》四:“然则楚之狂者楚言,齐之狂者齐言,习使然也。”“楚言”和“齐言”并举,可见楚言也是很有势力的。
[18]《史记自序》。
[19]《后汉书·班彪传》。
[20]《史记评林》总评。
[21]《金楼子·立言篇》。
[22]宋赞宁论罗什所译《法华经》语,见《宋高僧传》卷三。
[23]梁启超《翻译文学与佛典》六之二。
[24]佛教徒注释经典,分析经文的章段,称为“科分”。
[25]李舟《独孤常州集序》。
[26]《师说》。
[27]《谏佛骨表》触怒宪宗,被贬为潮州刺史。
[28]《樊绍述墓志铭》。
[29]《答李翊书》。
[30]《答李翊书》。
[31]茅坤有《唐宋八大家文钞》,从此“唐宋八大家”成为定论。
[32]《文说》。
[33]何薳《春渚纪闻》中东坡事实。
[34]陆游《老学庵笔记》。
[35]周书昌语,见姚鼐《刘海峰先生八十寿序》。
[36]《古文约选·序例》。
[37]见雷鋐《卜书》。
[38]吕璜纂《吴德旋初月楼古文绪论》。
[39]刘大櫆《论文偶记》。
[40]姚鼐《复鲁絜非书》。
[41]《述庵文钞序》,又《复秦小岘书》。
[42]《书震川文集后》。
[43]根据《说文》言部。
[44]阮元《文言说》及《与友人论古文书》。
[45]《文心雕龙·总术》。
[46]《金楼子·立言篇》。
[47]曾国藩《复吴南屏书》:“仆尝谓古文之道,无施不可,但不宜说理耳。”
[48]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
参考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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