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简介

教案
编 号：13
课时安排： 2学时 教学课型：理论课√ 实验课□ 习题课□ 实践课□ 其它□
题目（教学章、节或主题）：第十三讲 史记
教学目的要求（包括知识与能力两个方面）： 知识掌握：进一步了解《史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能力掌握： 学习司马迁的历史态度
教学重点、难点： 重点：了解历史 难点： 学习古人的处世态度和儒家思想
教学方式、手段、媒介：多媒体展示、课堂讨论
教学过程：（含引入新课、中间组织教学以及如何启发思维等） 史记 司马迁简介 司马迁（约前145或前135－？），字子长，左冯翊夏阳（今陕西韩城）龙门人，西汉历史学家、文学家、思想家。其父司马谈官居太史令，专管文史星历，通晓历史和先秦诸子学术，并搜集大量史料，准备撰写一部庞大史书而未成。司马谈撰有《论六家要旨》，表明了他对先秦主要学术流派的看法。司马迁十岁后随父到长安学习，从董仲舒学《春秋公羊传》，从孔安国学《古文尚书》。二十岁时旅行全国，足迹遍及长江、黄河流域，不久还以天子近臣“郎中”身份出使今四川、云南一带，还随武帝巡视各地。期间，游览名胜古迹，考查社会风俗，采集历史传说。 汉武帝元封元年（前110），司马谈去世，元封三年（前108），司马迁继父职任太史令。太初元年（前104）他与公孙卿、唐都、落下闳等数十人共同制订以正月为岁首的太初历，并在这一年开始撰写《史记》。天汉三年（前98），因替李陵辩解受腐刑下狱，他在狱中继续撰写。太始元年（前96），被赦出狱，任中书令，他发愤继续撰写史书，至征和二年（前91）基本完成。司马迁根据《左氏春秋》、《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及诸子百家之书、官府档案和考察所得，前后用十几年的时间写成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史记》。《史记》体例完备，内容丰富，文笔生动，堪称我国史学发展史上的一座丰碑，对我国史学、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鲁迅在《汉文学史纲》中赞誉《史记》：“《史记》不失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史记》介绍 《史记》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本称《太史公书》、《太史公记》、《太史公》，据史学家陈直考证，东汉桓帝永寿元年（155）始称《史记》[1]，魏晋时定名为《史记》。全书分十二本纪、十表、八书、三十世家、七十列传，共一百三十卷，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这五种不同的体例互相补充，记载了自黄帝至汉武帝太初年间约三千年的历史，广阔地反映了三千年的历史面貌，尤详于战国、秦、汉，堪称贯通古今、保罗万象的历史巨著。其中本纪、世家、列传是全书的中心，思想内容和艺术技巧都达到了极高水准，是思想性、艺术性最强的部分。 司马迁去世后，《史记》有残缺，两汉时期续补者甚多，其中最有名者为元帝、成帝时博士褚少孙。今本《史记》凡冠有“褚先生曰”者皆为褚少孙所补，而他人增补者已难分辨。 《史记》成书后，每个时代都有专门研究《史记》的学者、著作，注解《史记》的著作也很多，但还是以“史记三家注”最为有名，流传最广。这三家注是：南朝宋裴骃的《史记集解》八十卷，唐司马贞《史记索隐》三十卷，唐张守节《史记正义》三十卷。这三家注原各自为书，北宋神宗元丰间（1078－1085）刊本使三家注合而为一，分条依次系于《史记》正文之下，注文有所删减，简称“集解”、 “索隐”、“正义”。现存最早的三家注本《史记》是南宋光宗绍熙间黄善夫刊本，三家注合刊后单注本遂佚。 日本泷川资言的《史记汇注考证》和水泽利忠的《史记汇注考证校补》是最为详备的单行注本，尤其《史记汇注考证》，汇集诸书，极便参考。陈直在《史记汇注考证》等书的基础上，引用古籍文字及甲骨、金文和其他考古新发现，依次摘录《史记》原文并提出新见解，撰有《史记新证》。现在通行本子有1959年中华书局排印的顾颉刚分段点校本，即点校本二十四史之一。 【注释】 [1] 陈直《太史公书名考》，《文史哲》1956年第6期。 1.孔子世家赞[1] 太史公曰[2]：《诗》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3]。”虽不能至，然心乡往之[4]。余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适鲁[5]，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6]，诸生以时习礼其家[7]，余祗回留之不能去云[8]。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9]，没则已焉[10]。孔子布衣[11]，传十馀世，学者宗之[12]。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13]，可谓至圣矣。 【注释】 [1] 本文是《史记》卷四十七《孔子世家》的赞，是作者对孔子的评论。 [2] 太史公：司马迁自称。司马迁曾官居太史令，后人尊称司马迁，又加称“公”。 [3] “高山”二句：语出《诗经·小雅·车舝》。仰：敬仰、仰慕。止：句 末语气助词。杨树达《词诠》卷五：“止，语末助词。”景：大。《尔雅·释诂上》：“景，大也。”行：第一个行，音háng，道路。《尔雅·释宫》：“行，道也。” 第二个行，音xíng，行走。 [4] 乡：通“向”，向往。 [5] 适：到……去。 [6] 仲尼：孔子的字。 [7] 以：表方式、凭借，相当于“依”、“按”。以时：按时。 [8] 祗：恭敬。去：离开。 [9] 当：介词，介绍时间或处所，相当于“在”。则：连词，表让步关系， 相当于“尽管”、“虽然”。 [10] 没：死，后作“殁”。则：就。 [11] 布衣：平民、百姓。 [12] 宗：尊奉。 [13] 六艺：指《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折中：取 正，使之适中。夫子：指孔子。 [14] 至圣：道德、智慧最高的人。至：最好的。 【译文】 太史公说：《诗经》中有这样的话：“像高山一样让人敬仰，像大道一样让人遵行。” 我虽然不能达到这种境界，但是心里却向往他。我阅读孔子的书，可以想见到他的为人。到了鲁地，观看了孔子的庙堂、车辆、衣服、礼器，诸位读书的学生在孔子家中按时演习礼仪，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徘徊留恋不肯离去。天下的君王直至贤人也够多的了，在世之时尽管荣耀，可是死之后就完结了。孔子是一个平民，他的学说和声望已经传了十余世，学者们仍然尊奉他为师。自天子、王侯始，在中国谈论六艺的人，都折中、取正于孔子，可以说孔子是至高无上的圣人了。 【评析】 《孔子世家》是司马迁为孔子所作的传记，本文则是这篇传记的最后一段，是作者对孔子的赞语。 司马迁在撰写《史记》时把传记分为三类：帝王的传记称为本纪，诸侯王的传记称为世家，其他诸如官僚、士大夫、名人等的传记则称为列传。孔子虽然做过官，但不是王侯，他一生以教书授业为主，长时间为平民。由于他创立了儒家学派，宣扬儒家思想，而儒家思想对后来的影响至深至远，虽然司马迁所接触到的儒学已不是孔子时代的原始儒学，虽然司马迁时代儒家思想已被定为一尊，但司马迁对孔子的评价，主要是基于其崇高的道德言行及儒家思想的非凡影响，所以，司马迁借用《诗经》中的诗句来赞誉孔子：其品德崇高，像巍峨的高山一样让人敬仰；其行为光明正大，像大道一样让人遵行。司马迁对孔子是极为推崇的，所以把他的传记列入世家，使他与王侯并列。 这篇赞语作为《孔子世家》的结束语，是对孔子一生的高度评价，字里行间洋溢着司马迁对孔子的无限崇敬之情，读来让人肃然起敬。此赞虽文字简短，但文笔简洁，文采斐然，实为《史记》中的名篇，清吴楚材、吴调侯在编选《古文观止》时就把此文选入。 【思考题】 1.本文中司马迁用“高山”、“景行”乃至“至圣”来评价孔子，你认为是否可以这样评价孔子？为什么？ 2.儒家思想对中华民族的影响可谓至远至深，结合你所学过的《论语》中的 篇章，谈谈儒家思想给你带来的具体的、切身的影响。 2.刺客列传（节选）[1] 荆轲者，卫人也[2]。其先乃齐人，徙于卫，卫人谓之庆卿[3]。而之燕[4]，燕人谓之荆卿。 荆卿好读书击剑，以术说卫元君[5]，卫元君不用。其后秦伐魏，置东郡，徙卫元君之支属于野王[6]。 荆轲尝游过榆次，与盖聂论剑，盖聂怒而目之[7]。荆轲出，人或言复召荆卿。盖聂曰：“曩者吾与论剑有不称者，吾目之；试往，是宜去，不敢留[8]。”使使往之主人[9]，荆卿则已驾而去榆次矣。使者还报，盖聂曰：“固去也，吾曩者目摄之[10]！” 荆轲游于邯郸[11]，鲁句践与荆轲博，争道[12]，鲁句践怒而叱之，荆轲嘿而逃去，遂不复会[13]。 【注释】 [1] 本文选自《史记》卷八十六《刺客列传》，文章完整地记述了荆轲刺秦的过程。 [2] 卫：西周初年所封诸侯国，始受封者为武王少弟康叔，故墟朝歌（今河南淇县东北）是为卫，辖地包括河北南部和河南北部一带。 [3] 乃：是。庆卿：或认为荆轲出身于庆氏，故称之为庆卿；或认为“荆”与“庆”音近而随荆轲所在国不同而改称。卿，古代对男子的尊称。 [4] 之：到。 [5] 术：这里指剑术。说（shuì）：游说。卫元君：卫国国君，公元前252年—公元前230年在位，此时卫国已成为魏国附庸。 [6] 徙：迁徙。野王：城邑名，时为秦所占，今河南沁阳。 [7] 游过：游历经过。榆次：城邑名，即今山西晋中市榆次区。目：瞪， [8] 曩者：从前，过去。称：合格。宜：应该。去：离开。 [9] 主人：荆轲所居旅舍的房东。 [10] 固：本来。摄：同“慑”，震慑。 [11] 邯郸：战国时赵国都城，今河北邯郸市。 [12] 博：博弈。争道：在棋盘上争夺赢路。 [13] 嘿；同“默”。遂：于是。 【译文】 荆轲是卫国人，他的祖先是齐国人，后来迁徙到卫国，卫国人称他庆卿。荆轲了到燕国，燕国人称他荆卿。
荆卿爱好读书、击剑，就用剑术游说卫元君，卫元君没有任用他。此后秦国攻打魏国，设置了东郡，把卫元君及其旁支亲属都迁徙到了野王。
荆轲曾经游历经过榆次，与盖聂谈论剑术，盖聂对他怒目而视。荆轲走出后，有人说再把荆轲召回来。盖聂说：“先前他和我谈论剑术有不得当的地方，我用眼瞪了他；试着去看看，他应该离开了，不敢留在这里了。”派人到荆轲所住旅舍的房东那里询问，荆轲已驾车离开榆次了。派去的人回来报告，盖聂说：“本来就该离开了，先前我曾用眼睛震慑他。”
荆轲在邯郸游历，鲁句践与荆轲士博弈，在棋盘上争夺赢路，鲁句践发怒呵斥他，荆轲默然无声地逃走了，于是二人不再相会。 【原文】 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1]。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2]，酒酣以往[3]，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燕市[4]，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荆轲虽游于酒人乎，然其为人沈深好书[5]；其所游诸侯，尽与其贤豪长者相结。其之燕，燕之处士田光先生亦善待之[6]，知其非庸人也。 居顷之[7]，会燕太子丹质秦亡归燕[8]。燕太子丹者，故尝质于赵[9]，而秦王政生于赵，其少时与丹欢[10]，及政立为秦王，而丹质于秦。秦王之遇燕太子丹不善，故丹怨而亡归[11]。归而求为报秦王者[12]，国小，力不能。其后秦日出兵山东以伐齐、楚、三晋[13]，稍蚕食诸侯，且至于燕，燕君臣皆恐祸之至[14]。太子丹患之，问其傅鞠武[15]。武对曰[16]：“秦地遍天下，威胁韩、魏、赵氏，北有甘泉、谷口之固，南有泾、渭之沃，擅巴、汉之饶[17]，右陇、蜀之山，左关、殽之险，民众而士厉，兵革有馀[18]。意有所出[19]，则长城之南，易水以北，未有所定也。奈何以见陵之怨[20]，欲批其逆鳞哉[21]？”丹曰：“然则何由[22]？”对曰：“请入图之[23]。” 【注释】 [1] 既：不久。筑：古代击弦乐器，已失传。形似筝，颈细而肩圆，演奏时，以左手握持，右手以竹尺击弦发音。 [2] 嗜：嗜好。日：每天。 [3] 酣：酒喝的畅快。以往：以后。 [4] 和：跟着唱。 [5] 游：交游。沈：沉着，后作“沉”。 [6] 处士：有才德而不肯做官的人。善：好好地。 [7] 居顷之：居：用在“顷之”之前，表示相隔一段时间。顷之，不久；顷，时间短。 [8] 会：正好，恰巧。质：作人质。亡：逃亡。 [9] 故：从前。尝：曾经。 [10] 欢：交好。 [11] 遇：对待。善：友好、亲善。怨：怨恨。 [12] 报：报复。 [13] 日：天天。山东：崤山以东。伐：讨伐、进攻。三晋：韩、赵、魏三国，因这三国是从原来的晋国分立出来的，故又称这三国为三晋。 [14] 稍：逐渐。且：将要。恐：害怕、担心。 [15] 患：担忧。傅：太傅，教导、辅佐帝王或王子的人。 [16] 对：回答。 [17] 擅：拥有、据有。 [18] 众：众多。厉：振奋。兵：兵器。革：用革制成的甲胄。 [19] 意有所出：心思有所出动。 [20] 见陵：见，表被动。陵，侵犯、欺侮。“陵” 通“凌”。。 [21] 批：触犯。逆：倒。 [22] 然：这样。则：那么。由：凭借、依靠。 [23] 入：深入。图：谋划。 【译文】 荆轲不久到了燕国，喜欢上一个以屠狗为业的人和擅长击筑的高渐离。荆轲嗜好饮酒，天天和那狗屠及高渐离在燕国街市上喝酒，酒喝得畅快以后，高渐离击筑，荆轲就和着筑的节奏在街市上唱歌，互相快乐，不一会儿又互相哭泣，好象旁边没有别人的样子。荆轲虽然在酒徒中交游，不过他为人深沉，喜欢读书；他所游历的诸侯国，都是与诸侯国中贤士、豪杰、位高者相结交。他到燕国后，燕国处士田光先生也友好地对待他，知道他不是平庸之人。
过了不久，正好燕太子丹在秦国作人质逃亡回到燕国。燕太子丹，从前曾在赵国作人质，而秦王嬴政出生在赵国，他少年时和太子丹交好。等到嬴政被立为秦王，太子丹又在秦国作人质。秦王对待燕太子丹不友好，所以太子丹怨恨他而逃亡回到燕国。回来就寻求能为他报复秦王的人，燕国弱小，力不能及。此后秦国天天出兵崤山以东，攻打齐、楚和韩、赵、魏，逐渐蚕食各诸侯国，将要到达燕国，燕国君臣都害怕灾祸到来。太子丹担忧此事，请教他的老师鞠武。鞠武回答说：“秦国的土地遍及天下，威胁到韩、魏、赵三国。它北面有甘泉、谷口坚固险要的地势，南面有泾水、渭水流域肥沃的土地，占据富饶的巴郡、汉中，右边有陇、蜀崇山峻岭为屏障，左边有函谷关、崤山的险要要塞，民众众多而士兵振奋，兵器、甲胄绰绰有余。心念一动，那么长城以南、易水以北就不能确保了。怎么因为被凌辱的怨恨，要去触犯秦王的倒鳞呢！”太子丹说：“既然这样，那么我们还凭靠什么呢？”鞠武回答说：“让我们深入地谋划一下。” 【原文】 居有间[1]，秦将樊於期得罪于秦王，亡之燕，太子受而舍之[2]。鞠武谏曰：“不可。夫以秦王之暴而积怒于燕，足为寒心，又况闻樊将军之所在乎？是谓‘委肉当饿虎之蹊’也[3]，祸必不振矣[4]！虽有管、晏[5]，不能为之谋也。愿太子疾遣樊将军入匈奴以灭口[6]。请西约三晋，南连齐、楚，北购于单于，其后乃可图也[7]。”太子曰：“太傅之计，旷日弥久[8]，心惛然，恐不能须臾[9]。且非独于此也，夫樊将军穷困于天下[10]，归身于丹[11]，丹终不以迫于强秦而弃所哀怜之交[12]，置之匈奴，是固丹命卒之时也[13]。愿太傅更虑之[14]。” 鞠武曰：“夫行危欲求安，造祸而求福，计浅而怨深，连结一人之后交[15]，不顾国家之大害[16]，此所谓‘资怨而助祸’矣[17]。夫以鸿毛燎于炉炭之上[18]，必无事矣。且以雕鸷之秦[19]，行怨暴之怒，其足道哉[20]！燕有田光先生，其为人智深而勇沈[21]，可与谋。”太子曰：“愿因太傅而得交于田先生[22]，可乎？”鞠武曰：“敬诺[23]。”出见田先生，道“太子愿图国事于先生也”。田光曰：“敬奉教[24]。”乃造焉[25]。 【注释】 [1] 居有间：过了一段时间。居，停留。间（jiàn），间隔。 [2] 樊於期：於，音wū。舍（shè）：提供馆舍。 [3] 是：这。谓：称为，叫做。委：扔，抛弃。当：对着。蹊：小路。 [4] 振：挽救。 [5] 管、晏：管仲、晏婴，春秋时期齐国著名政治家。 [6] 疾：快，急速。 [7] 购：同“媾”，讲和。乃：才。 [8] 旷日弥久：历时长久。旷，历时久远。弥，长久，《广雅·释诂三》：“弥，久也。” [9] 惛：同“昏”，昏乱。须臾：片刻。 [10] 穷困：穷，走投无路。困，困顿。 [11] 归身：归，归附。身，自身。 [12] 终：终归。交：结交、朋友。 [13] 固：本来。卒：结束。 [14] 更：重新，另外。 [15] 连结：结识。后交：新交，新朋友。 [16] 害：祸害，《字汇·宀部》：“害，祸也。” [17] 资：积聚，《说文解字注·贝部》：“资，资者，积也。” [18] 鸿：大雁。燎：烧烤。 [19] 雕鸷：雕，一种大型猛禽。鸷，凶猛的鸟，《玉篇·鸟部》：“鸷，猛鸟也。” [20] 足：值得。 [21] 沈：大。《方言》卷一：“沈，大也。”沈，后作“沉”。 [22] 因：凭借，通过。得：能够。 [23] 敬诺：敬，谦词。诺，应答声，表示同意。 [24] 敬奉教：奉，遵从，奉行。 [25] 造：到。 【译文】 过了一段时间，秦将樊於期得罪于秦王，逃亡到了燕国，太子接纳了他，并为他提供馆舍。鞠武劝谏说：“不可以。凭着秦王的凶暴而把怒气积聚到燕国，这就足以让人心寒了，又何况听到樊将军所在之地呢？这就叫作‘把肉扔到饿虎经过的小路上’，祸患一定不可挽救了！即使有管仲、晏婴，也不能为这事谋划了。希望您赶快把樊将军送到匈奴，以消除秦国的借口。请您向西与韩、赵、魏订立盟约，向南连络齐、楚，向北与单于讲和，然后就可以谋划了。”太子丹说：“太傅您的计划，旷日持久，我现在心里昏乱，恐怕等不到片刻了。况且并非单单因为这事，樊将军在天下已是穷途末路，归附于我，我终归不能因为迫于强暴的秦国而抛弃我所哀怜的朋友，把他放置到匈奴，这本来是我生命结束的时候。希望太傅您重新考虑这事。”鞠武说：“做危险之事而想求得安宁，制造祸患而想求得幸福，计谋浅薄而怨恨深重，结交了一个新朋友，而不顾及国家的大祸害，这就是所说的‘积聚仇怨而助长祸患’啊。把大雁的羽毛放在炉炭上烧烤，一定什么都没了。况且凭着雕鸷一般凶猛的秦国，发泄怨恨残暴的怒气，难道还用说吗！燕国有位叫田光先生的，他这个人智谋深邃而又有大勇，可以和他谋划。”太子说：“希望通过太傅您而能够和田先生结交，可以吗？”鞠武说：“可以。”鞠武便出去拜见田先生，说“太子希望跟先生您一起谋划国事”。田光说：“谨遵教诲。”于是去拜访太子。
【原文】 太子逢迎，却行为导[1]，跪而蔽席[2]。田光坐定，左右无人，太子避席而请曰[3]：“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田光曰：“臣闻骐骥盛壮之时，一日而驰千里；至其衰老，驽马先之[4]。今太子闻光盛壮之时，不知臣精已消亡矣。虽然[5]，光不敢以图国事，所善荆卿可使也[6]。”太子曰：“愿因先生得结交于荆卿，可乎？”田光曰：“敬诺。”即起，趋出[7]。太子送至门，戒曰[8]：“丹所报，先生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也！”田光俛而笑曰[9]：“诺。”偻行见荆卿[10]，曰：“光与子相善，燕国莫不知[11]。今太子闻光壮盛之时，不知吾形已不逮矣[12]，幸而教之曰‘燕秦不两立，愿先生留意也’。光窃不自外[13]，言足下于太子也，愿足下过太子于宫[14]。”荆轲曰：“谨奉教[15]。”田光曰：“吾闻之，长者为行，不使人疑之。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为行而使人疑之，非节侠也[16]。”欲自杀以激荆卿[17]，曰：“愿足下急过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18]。”因遂自刎而死[19]。 【注释】 [1] 却：倒退。 [2] 蔽（piē）：同“撆（撇）”，拂拭。《广韵·屑韵》：“撆，《说文》：‘别也。一曰击也。’拂也。或作蔽，亦书作撇。”司马贞《史记索隐》：“蔽，犹拂也。” [3] 避席：离开座席。避，离开。离开座席讲话以示尊敬。 [4] 骐骥：骏马。驽马：劣马。先：超过。 [5] 虽然：即使这样。 [6] 善：善待，喜欢。使：任用。 [7] 即：立即。趋：小步快走。 [8] 戒：告诫。 [9] 俛：同“俯”，俯身。 [10] 偻（lǚ）：屈。 [11] 善：友好，亲善。莫：没有谁。 [12] 逮：及，达到。 [13] 窃：谦词。私下，私自。自外：把自己当外人。 [14] 过：拜访。 [15] 谨：谨慎，小心。 [16] 节：气节，节操。 [17] 激：激发，激励。 [18] 明：表明，证明。 [19] 因：于是。遂：终于。刎（w n）：割颈部。 【译文】 太子上前迎接，在前面倒退着走为田光引路，跪下来为田光拂拭座席。田光坐定后，左右没有别人，太子离开自己的座席向田光请教说：“燕国与秦国誓不两立，希望先生留意。”田光说：“我听说骏马盛壮的时候，一天可奔驰千里，等到它衰老了，劣马也能超过它。如今太子您听到的是我盛壮之时的情景，却不知道我精力已经衰竭了。即使这样，我不敢冒昧地谋划国事，我善待的荆卿可以任用。”太子说：“希望通过先生您能够和荆卿结交，可以吗？”田光说：“可以。”于是立即站起身来，小步快走出去了。太子送到门口，告诫说：“我所告诉的，先生所说的，是国家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田光俯下身笑着说：“是。”田光弯腰驼背地去见荆卿，说：“我和您交好，燕国没有谁不知道的。现今太子听说我盛壮之时的情景，却不知道我的身体已力不从心了，幸运的是他教诲我说‘燕国、秦国誓不两立，希望先生留意’。我私下不把自己当外人，已把您告诉了太子，希望您到宫中拜访太子。”荆轲说：“谨遵教诲。”田光说：“我听说，年长者做事，不能让别人怀疑。如今太子告诫我说：‘所说的，是国家大事，希望先生不要泄露’，这是太子怀疑我。做事而让别人怀疑，就不是有气节的侠士。”他要自杀来激励荆卿，说：“希望您赶快去拜见太子，说田光已经死了，表明我不会泄露机密。”于是终于刎颈自杀了。 【原文】 荆轲遂见太子，言田光已死，致光之言[1]。太子再拜而跪，膝行流涕，有顷而后言曰[2]：“丹所以诫田先生毋言者，欲以成大事之谋也[3]。今田先生以死明不言，岂丹之心哉！” 荆轲坐定，太子避席顿首曰[4]：“田先生不知丹之不肖[5]，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此天下所以哀燕而不弃其孤也[6]。今秦有贪利之心，而欲不可足也。非尽天下之地，臣海内之王者，其意不厌[7]。今秦已虏韩王，尽纳其地。又举兵南伐楚，北临赵[8]；王翦将数十万之众距漳、邺，而李信出太原、云中[9]。赵不能支秦，必入臣[10]，入臣则祸至燕。燕小弱，数困于兵，今计举国不足以当秦[11]。诸侯服秦，莫敢合从[12]。丹之私计愚，以为诚得天下之勇士使于秦，窥以重利[13]；秦王贪，其势必得所愿矣。诚得劫秦王，使悉反诸侯侵地[14]，若曹沫之与齐桓公[15]，则大善矣；则不可，因而刺杀之[16]。彼秦大将擅兵于外而内有乱[17]，则君臣相疑，以其间诸侯得合从，其破秦必矣。此丹之上愿，而不知所委命[18]，唯荆卿留意焉。”久之，荆轲曰：“此国之大事也，臣驽下[19]，恐不足以任使。”太子前顿首，固请勿让[20]，然后许诺。于是尊荆卿为上卿，舍上舍[21]。太子日造门下[22]，供太牢具[23]，异物间进[24]，车骑美女恣荆轲所欲[25]，以顺适其意。 【注释】 [1] 遂：于是。致：传达。 [2] 再：两次。涕：眼泪。有顷：不久。顷，时间短，与“久”相对。 [3] 以：为了。 [4] 顿首：叩头。顿，叩、磕。 [5] 不肖：不贤。 [6] 孤：太子丹自称。司马贞《史记索隐》：“案：无父称孤。时燕王尚在，而丹称孤者，或记者失辞，或诸侯嫡子时亦僭称孤也。” [7] 厌：满足。 [8] 举：发动。伐：进攻。临：到，逼近。 [9] 距：到。出：到，临。 [10] 支：拒，抵御。入：纳贡。 [11] 数（shuò）：屡次。举：全。当：抵挡。 [12] 合从：从，同“纵”。合纵，指六国合力抗秦。合纵，从地域上来讲，是以韩、赵、魏为中心，南连楚，北连燕，南北相连为纵；从策略上来讲，合纵是合众弱以御一强，是阻止强国进行兼并的策略。起初，合纵既可对秦，也可对齐，长平之战（前260）后，合纵演变成东方六国合力抗秦的策略。 [13] 诚：果真。窥：示。司马贞《史记索隐》：“窥，示也。言以利诱之。” [14] 劫：劫持。反：归还。侵地：被（秦国）侵占的土地。 [15] 曹沫：即曹刿，又作曹翙，春秋时鲁国武士。鲁庄公十年（前684），随庄公战于长勺，取得长勺之战的胜利。齐桓公与鲁庄公在柯（今山东阳谷东）会盟时，他持短剑相从，在盟会上他劫持了齐桓公，迫使其归还侵占的鲁国之地。 [16] 则：假如。因：表时间、时机，趁着。 [17] 擅：拥有，据有。 [18] 委命：委托使命。 [19] 驽：才能低下。 [20] 固：坚持。 [21] 舍（shè）：住宿。 [22] 日：每天。造：到。 [23]太牢：牛、羊、猪三牲齐全。具：饭食。太牢具，有牛肉、羊肉、猪肉的饭食。 [24] 间：间或，断断续续地。 [25] 恣：本义为放纵，引申为任凭。 【译文】 荆轲于是去拜见太子，说田光已死，并转达了田光的话。太子拜了两拜又跪下，用膝盖跪着走，流着眼泪，过了一会说：“我所以告诫田先生不要讲，是为了使大事的谋划成功。现在田先生用死来表明他不会说出去，这难道是我的心愿吗！”荆轲坐定，太子离开座席以头叩地说：“田先生不知道我没有才能，使我能够到您跟前，敢有所陈述，这就是上天之所以哀怜燕国而不抛弃我的原因啊。如今秦王有贪利的野心，而他的欲望是不会满足的。不占尽天下的土地，使天下的诸侯王臣服，他的心愿是不会满足的。如今秦国已俘虏了韩王，全部收纳他的土地。他又出动军队向南攻打楚国，向北逼近赵国；王翦率领几十万大军抵达漳水、邺县一带，而李信又逼近太原、云中。赵国抵挡不住秦军，一定会向秦国纳贡称臣；赵国纳贡称臣，那么祸患就降临到燕国。燕国弱小，屡次被战争所困扰，如今算计一下全国的力量也不足以抵挡秦军。诸侯畏服秦国，没有哪国敢实行合纵策略，我私下有个计策不成熟，认为果真能得到天下的勇士，出使到秦国，用重利引诱秦王；秦王贪婪，那情势一定能达到我们的愿望。果真能够劫持秦王，让他全部归还各国被侵占的土地，像曹沫劫持齐桓公那样，那就太好了；如果不可以，就趁势刺杀他。他们秦国的大将在外拥有军队而内部有乱，那么君臣就互相猜疑，趁此情形离间秦国和各诸侯国的关系，得以实行合纵策略，就一定能够打败秦国。这是我最好的愿望，却不知把这使命委托给谁，希望荆卿留意这件事。”过了好一会，荆轲说：“这是国家的大事，我才能低下，恐怕不足以胜任使命。”太子上前以头叩地，坚持请求不让荆轲推脱，这样，然后荆轲就答应了。于是太子丹尊奉荆卿为上卿，让荆卿住进上等的馆舍。太子每天都到荆轲的住所拜望，供给有牛肉、羊肉、猪肉的饭食，还不时地送进珍异之物，车马美女任凭荆轲的欲望，以顺应、适合他的心意。 【原文】 久之，荆轲未有行意。秦将王翦破赵，虏赵王，尽收入其地[1]，进兵北略地至燕南界[2]。太子丹恐惧，乃请荆轲曰：“秦兵旦暮渡易水[3]，则虽欲长侍足下[4]，岂可得哉！”荆轲曰：“微太子言，臣原谒之[5]。今行而毋信[6]，则秦未可亲也。夫樊将军，秦王购之金千斤[7]，邑万家。诚得樊将军首与燕督亢之地图，奉献秦王，秦王必说见臣[8]，臣乃得有以报。”太子曰：“樊将军穷困来归丹，丹不忍以己之私而伤长者之意，原足下更虑之[9]!” 荆轲知太子不忍，乃遂私见樊於期曰：“秦之遇将军可谓深矣[10]，父母宗族皆为戮没[11]。今闻购将军首金千斤，邑万家，将柰何？”於期仰天太息流涕曰[12]：“於期每念之，常痛于骨髓，顾计不知所出耳[13]！”荆轲曰：“今有一言可以解燕国之患，报将军之仇者，何如？”於期乃前曰：“为之奈何？”荆轲曰：“愿得将军之首以献秦王，秦王必喜而见臣，臣左手把其袖，右手揕其匈[14]，然则将军之仇报而燕见陵之愧除矣。将军岂有意乎？”樊於期偏袒搤捥而进曰[15]：“此臣之日夜切齿腐心也，乃今得闻教[16]！”遂自刭[17]。太子闻之，驰往，伏尸而哭，极哀。既已不可奈何，乃遂盛樊於期首，函封之[18]。 【注释】 [1] 尽：全部。收：收取。入：接纳。 [2] 略：夺取。 [3] 旦暮：早晚。旦，早上。暮，日落时分。 [4] 则：那么。虽：即使。 [5] 微：如果没有。谒：请求。 [6] 毋：没有。 [7] 购：重金收买。 [8] 亢：音gāng。说：同“悦”，高兴。 [9] 更：另外，重新。 [10] 遇：对待。深：残酷，狠毒。 [11] 戮：杀。没：尽，《说文解字注·水部》：“没者，全入于水，故引申之义训尽。” [12] 太息：长叹。息，叹息。 [13] 念：考虑。顾：副词，表轻微转折，相当于“而”、“不过”。 [14] 把：握，抓住。揕（zhèn）：刺。匈：同“胸”。 [15] 偏袒：脱去半边外衣，露出一边的胳膊、肩膀和上身。偏，半边。袒，脱去外衣，将胳膊、肩膀、上身或内衣露出。搤（è）：同“扼”，握持。《龙龛手鉴》：“搤”，同“扼”。捥：同“腕”。司马贞《史记索隐》：“捥，古‘腕’字。” [16] 腐心：捶胸。腐，同“拊”，拍、捶。乃：才。 [17] 刭（j ng）：用刀割脖子。 [18] 函：匣子。 【译文】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荆轲还没有行动的意思。这时秦将王翦已攻破赵国，俘虏了赵王，全部收纳了赵国的领土。秦军继续进兵，向北夺取土地，已到燕国南部边界。太子丹害怕了，于是请求荆轲说：“秦国军队早晚之间就要渡过易水，那么即使我想要长久地侍奉您，怎么可以能够做到呢！”荆轲说：“即使没有太子这话，我也要请求行动了。现在要行动，而没有取信于秦王的信物，那么秦王就不可以接近。那樊将军，秦王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来收买他的首级。果真得到樊将军的首级和燕国督亢的地图，献给秦王，秦王一定高兴接见我，这样我才能够有机会报答您。”太子说：“樊将军穷途末路来投奔我，我不忍心因为自己的私利而伤害这位长者的心，希望您重新考虑这件事！”
荆轲知道太子不忍心，于是就私下会见樊於期说：“秦国对待将军可以说是太残酷了，父母、宗族都被杀尽。如今听说用黄金千斤、封邑万户，购买将军的首级，您将怎么办呢？”樊於期仰天长叹，流着眼泪说：“我每每想到这些，常常痛入骨髓，而不知从哪里想出计策来！”荆轲说：“现在有一句话可以解除燕国的祸患，报将军之仇，怎么样？”樊於期于是凑向前说：“怎么办？”荆轲说：“希望得到将军的首级献给秦王，秦王一定会高兴召见我，我左手抓住他的衣袖，右手用匕首直刺他的胸膛，这样，那么将军的仇恨可以报，而燕国被欺凌的羞愧就可以洗除了，将军是否有这样的心意呢？”樊於期脱掉一边衣袖，露出臂膀，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腕而走向前说：“这是我日日夜夜切齿捶心的事，今天才听到您的教诲！”于是就自刎而死。太子听到这事，驾车疾行前往，伏在尸体上痛哭，极其哀痛。已经无可奈何了，于是就把樊於期的首级装起来，用匣子封存起来。
【原文】 于是太子豫求天下之利匕首[1]，得赵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焠之[2]，以试人，血濡缕[3]，人无不立死者。乃装为遣荆卿。燕国有勇士秦舞阳，年十三，杀人，人不敢忤视[4]。乃令秦舞阳为副。荆轲有所待，欲与俱；其人居远未来，而为治行。顷之[5]，未发，太子迟之，疑其改悔，乃复请曰[6]：“日已尽矣，荆卿岂有意哉？丹请得先遣秦舞阳。”荆轲怒，叱太子曰：“何太子之遣？往而不返者，竖子也[7]！且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仆所以留者，待吾客与俱。今太子迟之，请辞决矣[8]！”遂发。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9]，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10]，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慷慨[11]，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12]。于是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13]。 【注释】 [1] 豫：预先，又作“预”。 [2] 焠（cuì）：浸染。司马贞《史记索隐》：“焠，染也。谓以毒药染剑锷也。” [3] 濡：渗出，浸渍。缕：一丝。 [4] 忤（wǔ）：违逆，抵触。司马贞《史记索隐》：“忤，逆也。不敢忤视，言人畏之甚也。” [5] 顷之：不久。顷，时间短，与“久”相对。 [6] 复：又，再。 [7] 竖子：小子，对人的蔑称。 [8] 请：请对方允许我做某事。决：辞别，告别。 [9] 祖：古代出行时祭祀路神，古人远行时常有的一种仪式。引申之，又指饯行的一种隆重仪式，祭祀路神后，在路上设宴为人送行。 [10] 变徵（zh ）之声：我国古代乐律分宫、商、角、变徵、徵、羽、变宫七调，大致相当于现代音乐中的CDEFGAB七调，变徵相当于F调，此调凄惋苍凉。 [11] 羽声：相当于A调，是一种慷慨激昂的声调。 [12] 瞋（chēn）：发怒时睁大眼睛。指：顶，冲。 [13] 终：始终。已：句中语气词，用法同“矣”。顾：回头看。 【译文】 这时太子已预先寻求天下最锋利的匕首，得到赵国徐夫人的匕首，用百金买下它，让工匠用毒药浸染它，用它在人身上试验，只要血渗出一丝，没有不立刻死的。于是准备行装，送荆轲出发。燕国有位勇士叫秦舞阳，十三岁时杀了人，别人都不敢正面看他。于是命令秦舞阳为副使。荆轲等待另一个人，想与他一起去；那个人住在远处，还没有来到，而荆轲已为那人整治好了行装。过了一段时间，荆轲还没有出发，太子认为他要推迟这事，怀疑他改悔，就再次催请说：“已没有什么时间了，荆卿是否有动身的打算？请允许我先派遣秦舞阳出发。”荆轲发怒，呵斥太子说：“太子这样派遣是什么意思？只去而不完成使命回来，那是小子！况且是拿一把匕首进入难以揣度的强暴秦国，我之所以暂留，是等待我的一位客人与他一起去。现在太子认为我把事推迟了，那就请允许告辞决别吧！”于是就出发了。 太子及知道这件事的宾客，都穿着白衣戴着白帽为荆轲送行。到易水边上，饯行之后，上路，高渐离击筑，荆轲和着节拍歌唱，发出凄惋苍凉的声调，送行的人都流泪哭泣。荆轲又向前走唱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又唱出慷慨激昂的声调，送行的人都怒目圆睁，头发都直竖把帽子顶起来了。于是荆轲就上车而去，始终连头也不回。 【原文】 遂至秦，持千金之资币物，厚遗秦王宠臣中庶子蒙嘉[1]。嘉为先言于秦王曰：“燕王诚振怖大王之威[2]，不敢举兵以逆军吏[3]，原举国为内臣，比诸侯之列[4]，给贡职如郡县，而得奉守先王之宗庙。恐惧不敢自陈，谨斩樊於期之头，及献燕督亢之地图，函封，燕王拜送于庭，使使以闻大王[5]，唯大王命之[6]。”秦王闻之，大喜，乃朝服，设九宾[7]，见燕使者咸阳宫。荆轲奉樊於期头函，而秦舞阳奉地图柙，以次进[8]。至陛[9]，秦舞阳色变振恐，群臣怪之。荆轲顾笑舞阳，前谢曰[10]：“北蕃蛮夷之鄙人，未尝见天子，故振慴[11]。愿大王少假借之[12]，使得毕使于前。”秦王谓轲曰：“取舞阳所持地图。”轲既取图奏之，秦王发图[13]，图穷而匕首见[14]。因左手把秦王之袖[15]，而右手持匕首揕之。未至身，秦王惊，自引而起[16]，袖绝。拔剑，剑长，操其室[17]。时惶急，剑坚[18]，故不可立拔。荆轲逐秦王，秦王环柱而走。群臣皆愕，卒起不意[19]，尽失其度，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方急时，不及召下兵，以故荆轲乃逐秦王[20]。而卒惶急，无以击轲，而以手共搏之。是时侍医夏无且以其所奉药囊提荆轲也[21]。秦王方环柱走，卒惶急，不知所为，左右乃曰：“王负剑！”负剑，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22]。荆轲废，乃引其匕首以擿秦王[23]，不中，中桐柱。秦王复击轲，轲被八创[24]。轲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骂曰[25]：“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于是左右既前杀轲，秦王不怡者良久[26]。已而论功[27]，赏群臣及当坐者各有差，而赐夏无且黄金二百溢[28]，曰：“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 【注释】 [1] 厚：多。遗（wèi）：给予，赠送。中庶子：战国时国君、太子、相国的近侍之臣。 [2] 振怖：惧怕。振，同“震”。 [3] 逆：违抗。 [4] 比：并列。 [5] 闻：使上级听到，报告上级。 [6] 唯：句首语气词，表希望。 [7] 九宾：即“九傧”，九个傧相的欢迎仪式，是一种极为隆重的仪式。傧，引领宾客或赞礼之人。 [8] 奉：两手捧着。柙（xiá）：匣子。以：按照。 [9] 陛：殿前台阶。 [10] 谢：道歉。 [11] 鄙：庸俗，浅陋。慴（shè）：慑的异体字，恐惧。 [12] 少：稍微。假借：宽容。 [13] 既：同“即”，立即。奏：进献。发：打开。 [14] 穷：穷尽。见（xiàn）：出现。上古没有“现”字，用“见”表示“出现”这一含义，后作“现”。 [15] 因：凭借，引申为“用”。把：抓。 [16] 引：抽身。 [17] 室：剑鞘。 [18] 坚：牢固，指剑、鞘结合得紧。 [19] 卒：通“猝”，突然。 [20] 方：正在。乃：竟然。 [21] 提：投掷。 [22] 股：大腿。 [23] 废：瘫倒。擿（zhì）：投掷，这个意义后来写作“掷”。司马贞《史记索隐》：“擿与掷同，古字耳。” [24] 被：遭受。创：创伤。 [25] 箕踞（jī jù）：随意伸开两腿，像个簸箕口那样地坐着，是一种不礼貌、不拘礼节的坐法。踞，蹲坐。 [26] 既：同“即”，走近。怡（yí）：高兴，愉快。 [27] 已而：随即，不久就。 [28] 坐：定罪，入罪。溢：同“镒”，古代重量单位，二十两为一镒，一说二十四两为一镒。 【译文】 于是到了秦国，荆轲带着价值千金的钱财礼物，厚赠秦王宠幸的臣子中庶子蒙嘉。蒙嘉为荆轲先在秦王面前说：“燕王的确为大王的威严震慑恐惧，不敢出动军队抵抗大王的将士，愿意全国上下做秦国的臣子，能与其他诸侯国并列，缴纳贡赋，职责如同秦的郡县，而能够奉守先王的宗庙。因为慌恐畏惧不敢亲自前来陈述，谨斩下樊於期的首级并献上燕国督亢地区的地图，用匣子封存，燕王还在朝廷上亲自拜送，派出使者把这种情况禀明大王，请大王指示。”秦王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就穿上了朝服，安排了极为隆重的九傧仪式，在咸阳宫召见燕国的使者。荆轲捧着盛樊於期首级的匣子，秦舞阳捧着盛地图的匣子，按照正、副使的次序走进。走到殿前台阶下，秦舞阳脸色突变，震惊害怕，大臣们都感到奇怪。荆轲回头朝秦舞阳笑笑，上前道歉说：“北方藩属蛮夷之地的粗俗之人，没有见过天子，所以震惊恐惧。希望大王稍微宽容他，让他能够在大王面前完成使命。”秦王对荆轲说：“把秦舞阳所持的地图拿过来。”荆轲即刻取过地图献上，秦王展开地图，图卷展到尽头，匕首露出来。荆轲用左手抓住秦王的衣袖，右手拿匕首刺他。没有触及秦王之身，秦王大惊，自己抽身而起，衣袖挣断。慌忙抽剑，剑长，只是抓住剑鞘。当时慌恐急迫，剑、鞘套得很紧，所以不能立刻拔出来。荆轲追逐秦王，秦王绕柱奔跑。大臣们都很惊讶，突然发生意外事变，大家都失去常态。而秦国的法律规定，在殿上侍奉的大臣不能带有任何兵器；各位侍卫武官都手执兵器站列在宫殿下，没有皇帝的命令召唤不得上殿。正在危急时刻，来不及召唤殿下的侍卫兵士，因此荆轲才能够追逐秦王。仓促之间，惊慌急迫，没有用来攻击荆轲的武器，只能用手和荆轲搏击。这时，侍从医官夏无且用他所捧的药袋投击荆轲。秦王正围着柱子奔跑，仓猝慌急，不知如何是好，左右两边的人就喊道：“大王，用背背剑！”秦王用背背剑，于是拔出长剑击砍荆轲，砍断了他的左大腿。荆轲瘫倒，于是就拿匕首向秦王投去，没有击中，但击中了铜柱。秦王又击砍荆轲，荆轲遭受八处创伤。荆轲自知大事不成，就倚在柱子上大笑，伸开两腿像簸箕一样坐在地上骂道：“大事之所以没有成功，是因为我想活着劫持你，一定得到一张迫使你归还诸侯土地的契约以回报太子。” 这时左右两边的人立即冲上前来杀死荆轲，而秦王也不高兴了好长时间。随即论定功绩，赏赐群臣以及应当定罪的人都各有差别，赐给夏无且黄金二百镒，说：“夏无且爱我，才用药袋投击荆轲啊。” 【原文】 于是秦王大怒，益发兵诣赵，诏王翦军以伐燕[1]。十月而拔蓟城[2]。燕王喜、太子丹等尽率其精兵东保于辽东[3]。秦将李信追击燕王急，代王嘉乃遗燕王喜书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诚杀丹献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4]。”其后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5]，燕王乃使使斩太子丹，欲献之秦。秦复进兵攻之。后五年，秦卒灭燕[6]，虏燕王喜。 其明年，秦并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秦逐太子丹、荆轲之客，皆亡。高渐离变名姓为人庸保[7]，匿作于宋子[8]。久之，作苦，闻其家堂上客击筑，傍徨不能去。每出言曰[9]：“彼有善有不善。”从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窃言是非[10]。”家丈人召使前击筑，一坐称善[11]，赐酒。而高渐离念久隐畏约无穷时，乃退，出其装匣中筑与其善衣，更容貌而前。举坐客皆惊，下与抗礼[12]，以为上客。使击筑而歌，客无不流涕而去者。宋子传客之[13]，闻于秦始皇。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离也。”秦皇帝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矐其目[14]。使击筑，未尝不称善。稍益近之[15]，高渐离乃以铅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朴秦皇帝[16]，不中。于是遂诛高渐离，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17]。 【注释】 [1] 益：更多。诣：到。诏：命令。 [2] 拔：攻取。 [3] 保：守卫。玄应《一切经音义》卷九：“保，守也。” [4] 解：停止。血食：古代祭祀时杀牛、羊、猪等牲畜，用其血作祭品，故称血食。 [5] 衍水：地名，即今沈阳附近的太子河，因太子丹曾藏匿于此而得名。 [6] 卒：终于。 [7] 庸：被雇用的人。保：仆役。 [8] 宋子：地名，在今河北赵县东北。 [9] 每：常常。 [10] 窃：暗中。 [11] 一坐：全座。坐，同“座”。 [12] 抗礼：以平等之礼相待。抗：匹敌，相当。 [13] 传（zhuàn）：次序。 [14] 矐（huò）：使目失明。《字汇·目部》：“矐，害目失明也。”司马贞《史记索隐》：“说者云，以马屎熏令失明。” [15] 稍：逐渐。 [16] 朴：同“扑”，击，打。 [17] 终身：终生。身，一生。 【译文】 于是秦王非常愤怒，增派军队到赵国，命令王翦的军队攻打燕国，十月攻克了蓟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率领其全部精兵向东退守辽东。秦将李信紧紧地追击燕王，代王嘉于是写给燕王喜一封信说：“秦军之所以特别急迫地追击燕军，是因为太子丹的缘故。现在大王您果真杀掉太子丹，把他的人头献给秦王，秦王一定停止进攻，而社稷或许侥幸得到祭祀。”此后李信率军追击太子丹，太子丹隐藏匿在衍水河一带，燕王于是派使者斩杀了太子丹，要把他的人头献给秦国。秦军又进兵进攻燕国。此后五年，秦国终于灭掉了燕国，俘虏了燕王喜。
第二年，秦王吞并了天下，立号为皇帝。于是追逐太子丹和荆轲的门客，他们都潜逃了。高渐离变更姓名给人家当佣人，隐藏在宋子这个地方作工。时间长了，劳作辛苦，听到主人家堂上有客人击筑，来回徘徊舍不得离开。常常说道：“那客人击奏的筑，有好的地方，有不好的地方。”侍从者把高渐离的话告诉了主人，说：“那个佣工懂得音乐，私下里评说是非。”主人召来高渐离，让他到前面击筑，满座宾客都说好，赏赐给他酒。高渐离考虑到长久地隐藏畏缩下去，没有尽头，于是退出堂来，把装在匣子中的筑和好衣裳拿出来，改整容貌来到堂前，满座宾客都大吃一惊，走下座位与他以平等之礼相待，把他待为上宾。让他击筑唱歌，宾客们听了，没有不流着眼泪而离去的。宋子这地方的人轮流请他去做客，这消息被秦始皇听到。秦始皇召见他，有认识他的，就说：“这是高渐离。”秦始皇怜惜他擅于击筑，重又赦免了他，于是弄瞎了他的眼睛。让他击筑，未曾不称赞好的。逐渐地更加接近秦始皇，高渐离便把铅块放进筑中，再进宫击筑得以靠近时，他举起筑击打秦始皇，没有击中。于是秦始皇最终杀了高渐离，终生不再接近以前东方六国的人了。 【原文】 鲁句践已闻荆轲之刺秦王，私曰[1]：“嗟乎[2]，惜哉其不讲于刺剑之术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为非人也！” 太史公曰：世言荆轲，其称太子丹之命，“天雨粟，马生角”也，太过。又言荆轲伤秦王，皆非也。始公孙季功、董生与夏无且游，具知其事[4]，为余道之如是。自曹沫至荆轲五人，此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5]，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注释】 [1] 私：私下。 [2] 嗟：表感叹或叹息。 [3] 太史公：司马迁自称。 [4] 具：全。 [5] 较：明显，明确。 【译文】 鲁句践已听到荆轲行刺秦王的事，私下说：“唉！他不讲究刺剑的技术，太可惜啦！我太不了解这个人了！过去我曾呵斥他，他就以为我不是同路人了。” 太史公说：世人谈论荆轲，当说到太子丹的命运时，太子丹曾感动得苍天下起粟雨，马头上生角，这太过分了。又说荆轲刺伤了秦王，这都不对。当初公孙季功、董生和夏无且交游，全知道这件事，为我如上面所记述的那样说来，从曹沫到荆轲这五人，他们的侠义之举有的成功，有的不成功，然而他们的志向意图都很明确，不欺瞒自己的志向，名声流传到后代，这难道是虚妄的吗！ 【评析】 本文选自《史记》卷八十六《刺客列传》，是荆轲刺秦部分，该文完整地讲述了荆轲刺秦的过程、结果。其时东方的韩、赵、魏等国已为秦所灭，南方的楚国、北方的燕国及东方的齐国成为秦国攻灭的对象。弱小的燕国面对此危局，也作最后的抗争。荆轲，以一介布衣，为挽救国家于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提一匕首入不测之强秦，谋刺秦王，虽最终未能挽回败局，但他慷慨赴死的勇气和气节、他大无畏的英雄气概却是可歌可泣，十分感人。 荆轲刺秦这段文字，具有很高的艺术性，是《史记》中的名篇。它结构完整，从荆轲的身世说起，然后写到荆轲的交游，再因所交好友田光而卷入燕、秦之间的恩怨纠纷，再感于燕太子丹之诚而行刺秦王，从开始、发展到高潮，再到结尾，层次分明，脉络清晰。荆轲刺秦失败后，文章并没有戛然而止，而是继续写高渐离谋刺秦王，使得故事在即将结束之时又现华章，可谓高潮迭起，一波三折。 本文运用多种手法，成功地塑造了以荆轲为首的一群燕国豪杰义士形象。人物不论主次，皆生动传神，栩栩如生。如老成深算的鞠武、田光，毅然捐身的樊於期，怯懦畏缩的秦舞阳，奋身作最后一搏的高渐离，坦诚急躁的太子丹，乃至盖聂、鲁句践、秦王政、燕王喜，皆众星捧月般烘托着荆轲，鲜明地突出了荆轲的形象，营造出一种慷慨悲壮的氛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本文始终洋溢着一种浓郁的爱国情怀和一种慷慨悲壮的气氛，读来使人心潮起伏。但本篇内容也引出了一个令人深思的话题，即荆轲刺秦固然是为了挽救祖国免于覆亡之壮举，但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秦统一六国，消灭封建割据，却具有历史进步意义。从这两方面看，一方是反抗侵略残暴的爱国主义，一方则是顺应历史发展趋势的残暴势力，那么，荆轲刺秦是一种爱国壮举呢，还是一种逆历史潮流而动、阻碍历史发展的倒退行为？如何取舍与评判，应找好如何看待这一历史事件的立足点。
教学过程（续）：
板书设计：
讨论、思考题、作业： 1.请阅读《史记·刺客列传》中的其他篇章，与本篇对比,看有何不同 2.如何正确评价荆轲刺秦这一行动？ 3.本文在描写荆轲这一主要人物时，也将次要人物描绘得栩栩如生、各具特点，试分析本文是如何描绘以荆轲为中心的这一群历史人物形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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