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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现代常用写作技法
20世纪是人类历史发生大裂变的时期，20世纪是人类走向全球化的世纪，20世纪的文学就是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发展的。打破国界、打破封闭，共享全球，构成了20世纪文学发展的主流态势。
课程导入
在此时代背景下发展起来的意识流、黑色幽默、象征、蒙太奇等现代写作手法，丰富了文学宝库。这些作品在思想内容上，表现现代人的困惑、周围世界的荒谬和人的孤独无援；
在艺术手段上，采用荒诞的情节和非现实的图景及人物，并用时序跳跃、时空颠倒等方法，来强化文学作品的表现力，以追求强烈的艺术效果。下面，我们将结合具体作品，学习以上列举的现代常用写作技法。
课程内容
一、意识流与蒙太奇
二、反讽与黑色幽默
三、象征与变形
（一）意识流
意识流（stream of consciousness）源于西方意识流小说，主要是通过内心独白、自由联想、时空交错、幻觉梦境等方式，来表现人物主观世界的意识流动及潜在的心理活动。
一、意识流与蒙太奇
在中外文坛有大量的意识流名作，如詹姆斯 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伍尔芙的《墙上的斑点》、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和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还有我国作家王蒙的《蝴蝶》《夜的眼》等。
1.内心独白
内心独白是意识流小说中主要的叙述方法，也是表现人物意识活动时使用频率最高的技法。其具体方式可分为直接内心独白、间接内心独白和戏剧独白。
（1）直接内心独白
使用第一人称，直接表述人物的内心活动。人物如在无人之境，敞开心扉作最彻底的思想流露，它可以涉及意识的任何层面。在直接内心独白中，作者不作任何解释，不介入人物的叙述，因而，所叙述的内容有时让人一时捉摸不透，需要仔细思考之后才能准确把握。
尤利西斯（节选）
詹姆斯 乔伊斯
一刻钟以后在这个早得很的时刻中国人刚起身梳理他们的发辫了很快修女们又该打起早祷的钟声来了她们倒不会有人打扰她们的睡眠除了一两个晚间还做祷告的古怪牧师以外隔壁那个闹钟鸡一叫起来酒会大闹起来试试看我还能不能睡得着一二三四五他们创造出来的像星星一样的花朵龙巴街上的糊窗纸要好看得多他给我的裙子也是那样儿的……
案例
《尤利西斯》的最后一章是小说人物莫莉的直接内心独白，也是迄今为止意识流小说中最著名的长篇内心独白，在长达57页的译本中，却没有一个标点，描写的是莫莉天马行空般的意识流动。莫莉早上醒来，刚想到中国人早上起来要梳理发辫，又想到附近教堂的修女和晨祷的钟声。
案例分析
从羡慕无人打扰睡眠的修女，到讨厌隔壁闹钟和鸡的打鸣，从试图重新入睡默数一、二、三、四、五联想到了星星，又想到如星状的花朵，进而联想到隆巴街住房中的花纹墙纸和丈夫送她的裙子的花样。莫莉的意识四处漂流，越飘越远，联想自由随意，漫无边际，互不相干，这真实地表现了人物慵懒散漫的心。
（2）间接内心独白
是一种使用第三人称描述人物意识活动的方法。作者采取“半介入”的态度，但所表达的意识仍然是直接的而不是从外部做心理描写。在间接内心独白中，作者处在人物心理与读者之间，起着现场向导的作用。
詹姆斯·乔伊斯，爱尔兰作家、诗人，后现代文学的奠基者之一，其作品及“意识流”思想对世界文坛影响巨大。主要作品是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描写下层市民的日常生活，显示社会环境对人的理想和希望的毁灭。代表作长篇小说《尤利西斯》，表现现代社会中人的孤独与悲观。后期作品长篇小说《芬尼根的守灵夜》，借用梦境表达对人类的存在和命运的终极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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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中年（节选）
谌容
“眼睛,眼睛,眼睛……一双双眼睛纷至沓来, 在陆文婷紧闭的双眸前飞掠而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大的,小的；明亮的,浑浊的,千差万别,各不相同, 在她四周闪着、闪着……
这是一双眼底出血的病眼,
这是一双患白内障的浊眼,
这是一双眼球脱落的伤眼。
案例
这,这……啊!这是家杰的眼睛!喜悦和忧虑,烦恼和欢欣,痛苦和希望,全在这双眼睛中闪现。不用眼底灯,不用裂隙镜,就可以看到他的眼底,看到他的心底。家杰的眼底清澈明亮, 就像天上金色的太阳。”
作者把笔触直接伸向女主人公陆文婷的内心世界，客观忠实地记录了闪现在她意识流动中纷乱的、晃动的眼睛——“眼底出血的病眼”“患白内障的浊眼”“眼球脱落的伤眼”，并逐渐推向傅家杰的眼睛，最后定格在那里。
案例分析
由人们的眼睛到爱人的眼睛，给她病着的身体以喜悦、忧虑、烦恼、欢欣、痛苦、希望交错的感受。而读者也在这“特写”的眼睛中，洞悉了人物的思想流向和感情归宿。
2.自由联想
“自由联想”是指人们在外界环境的某种刺激下所产生的没有既定目标和方向的意识流动过程。它不是按照正常的时间过程向前发展，而是在人的想象中将过去、现在和未来交织在一起，是联想的方式之一。
自由联想由于不受客观时间的限制，所以常常表现人物未经整理的、无秩序的意识流动时，使人物的内心世界得到“自然状态”的展示。各意识活动有着某种或隐或显的联系，它们之间的转换需要借助某种媒介和诱因。
沃尔特 米蒂的秘密生活（节选）
詹姆斯 瑟伯
“也许这能让你回忆起来。”地区检察官突然把一把沉重的手枪伸到证人席那个沉默的人面前。“你以前见过这把手枪吗？”沃尔特 米蒂接过枪，内行地看了看。“这是我的韦伯利—维克斯50.80型枪。”他冷静地说。法庭上响起一片兴奋的低语声。法官敲敲桌子要大家安静。
案例
“不管使用那种武器，你都枪法极准，我想是吧？”地区检查官语带暗示地说。“反对！”米蒂的律师大声说，“我们已经说明了那一枪不可能是被告开的，我们已经说明了七月十四日晚上，被告的右臂上挂着吊带。”沃尔特 米蒂抬了抬手，争吵的律师们静了下来，他语气平静地说：“不管使用哪种枪，我用左手，也能隔着三百英尺打死格雷戈里 菲茨赫斯特。”
法庭上一片哗然。嘈杂声中，能听到有个女人尖叫一声。突然，一个漂亮的黑发女孩扑到米蒂怀里。地区检察官狠命打她。米蒂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就一拳揍在那人的下巴尖上。“你这个卑鄙小人！”
小说重点写了米蒂所做的三个白日梦，此段节选了米蒂的第三个梦：停好车后，他竟忘了妻子所交代的事情，此时听到街上报童的叫卖，他又将自己幻想成了一个刑事罪犯，因为左手持枪在300米开外杀死一个人而正在法庭接受审判。审判中，一个无知少女崇拜他的枪法，在法庭要与他当众拥抱，遭到法警阻挠，他竟出手扇了警察一个耳光。
案例分析
显然，作品的主旨不在于叙述人物的行为和故事情节，也不在于塑造人物性格，而是专注于人物的意识活动本身，在于“记录”和“翻译”人物意识流动的轨迹。主人公米蒂，就是在各种外在刺激的引发下，任随意识流动，不停地进行自由联想。
王蒙小说《春之声》的主人公岳之峰坐在“闷罐子车”里回家探亲：
门咣地一关，就和外界隔开了。那愈来愈响的声音是下起了冰雹吗？是铁钟砸在树砧上？在黄土高原的乡下，到处还靠人打铁，我们祖国的胳膊有多少发达的肌肉！呵，当然，那只是车轮撞击铁轨的噪音，来自这一节铁轨与那一节铁轨之间的缝隙。目前不是正在流行一支轻柔的歌曲吗？叫做什么来着——《泉水叮咚响》。如果火车也叮咚叮咚地想起来呢？
案例
这是以声音为线展开的联想。正如王蒙所说：“满天开花，放射性线条，一方面是尽情联想，闪电般地变化，互相切入，无边无际，一方面，却又是万变不离其宗，放出去的又都能收回来，所有的射线都有一个共同的端点。”这个共同的端点就是“自我”，就是人物的心灵，以此为中心，人物的回忆、联想、闪念、梦境、幻觉等，都可以自由驰骋任意组合。
案例分析
王蒙，中国当代作家、学者，文化部原部长、中国作家协会名誉主席。著有长篇小说《青春万岁》、《活动变人形》等近百部小说，小说创作中大量运用抒情笔法，使章节段落更近似诗歌和散文，抒发了那个特殊年代赋予青年人的热情。王蒙在国内首开新时期国内意识流创作先河，掀起人文精神大讨论，是中国当代文学走向现代写作技巧的开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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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时空交错
自由联想过程中不同时间的交错，往往也伴随着空间场景的转换、重叠、闪回，这就构成了表现意识流的另一种重要方式——时空交错。
维吉尼亚 伍尔芙的短篇小说《墙上的斑点》，写一个女人看到墙上一个斑点，思绪就“一哄而上”，想到人生无常，想到莎士比亚，想到收藏古物，想到草木省长等，意识随意流动，最后回到那个斑点，原来是只蜗牛。作者打破时空顺序，展开自由联想，物象纷至沓来，短小的篇幅里包容丰富的内心活动。
意识流手法着重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可深入挖掘和揭示人物的潜意识活动，使读者直接从意识屏幕上“读”到人物的内心信息。意识流手法的运用，常使作品形成局部或整体的辐射式结构或象征模式，表现出独特的跳跃式叙述，时空的交错、闪回、切割可以大大节约笔墨，扩展作品容量，使人物的各种思绪和不同层次的意识得以自如表达。
乞力马扎罗的雪（节选）
海明威
他们不是往阿鲁沙方向飞，而是转向左方，很显然，他揣想他们的燃料足够了，往下看，他见到一片象筛子里筛落下来的粉红色的云，正掠过大地，从空中看去，却象是突然出现的暴风雪的第一阵飞雷，他知道那是蝗虫从南方飞来了。
案例
接着他们爬高，似乎他们是往东方飞，接着天色晦暗，他们碰上了一场暴风雨，大雨如注，仿佛象穿过一道瀑布似的，接着他们穿出水帘，康普顿转过头来，咧嘴笑着，一面用手指着，于是在前方，极目所见，他看到，像整个世界那样宽广无垠，在阳光中显得那么高耸、宏大，而且白得令人不可置信，那是乞力马扎罗山的方形的山巅。于是他明白，那儿就是他现在要飞去的地方。
正是这个当儿，鬣狗在夜里停止了呜咽，开始发出一种奇怪的几乎象人那样的哭声。女人听到了这种声音，在床上不安地反侧着。她并没有醒。在梦里她正在长岛的家里，这是她女儿第一次参加社交的前夜。似乎她的父亲也在场，他显得很粗暴。
接着鬣狗的大声哭叫把她吵醒了，一时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很害怕。接着她拿起手电照着另一张帆布床，哈里睡着以后，他们把床抬进来了。在蚊帐的木条下，他的身躯隐约可见，但是他似乎把那条腿伸出来了，在帆布床沿耷拉着，敷着药的纱布都掉落了下来，她不忍再看这副景象。
“莫洛，”她喊道，“莫洛！莫洛！”
接着她说：“哈里，哈里！”接着她提高了嗓子，“哈里！请你醒醒，啊，哈里！”
没有回答，也听不见他的呼吸声。
帐篷外，鬣狗还在发出那种奇怪的叫声，她就是给那种叫声惊醒的。但是因为她的心在怦怦跳着，她听不见鬣狗的哭叫声了。
《乞力马扎罗的雪》是运用时空交错方式表现人物意识的典范之作。哈里在半昏迷半清醒状态下任由意识游离，他梦见自己的灵魂飞向乞力马扎罗山，转瞬又梦到自己身处于长岛的家中；一会儿是正在往东方飞，一会儿又回到记忆中女儿参加社交的前夜。而哈里这些所思所想，都在海明威巧妙精湛的叙述描写中展开，时空交错，纷乱跳跃。
案例分析
（二）蒙太奇
蒙太奇是法文montage的音译，原为建筑学术语，意为“装配”“构成”。借用到电影中，主要指镜头的剪辑、组合。运用到写作中，是指把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生活画面或片断巧妙地“剪辑组合”起来，用以表现某一主题的手法。蒙太奇的表现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我们介绍几种常用的蒙太奇手法。
1.相似式蒙太奇
相似式蒙太奇，是借助两个事物的某种相似点，把两个场景或层次联结、组合起来的方法。运用这种蒙太奇方式要注意寻找人们易于接受的形式上或内容上的转换、联接因素。比如茹志鹃的小说《剪辑错了的故事》中几个章节的转换联结都用了相似蒙太奇的手法。
如严歌苓的小说《扶桑》，扶桑和克里斯的爱情，就是通过这种方式展现：
就在大勇朝着你伸手的一刻，你却忽然抬起头：窗外的深夜飞过一颗彗星。也在完全相同的时刻,克里斯靠在露台的栏杆上。什么东西引他猛抬头：很大一颗彗星带着响声划过。于是你心里为某种证实而感动。
穿越空间距离，扶桑和克里斯在同一时刻的举止被“彗星”连在一起，演绎着“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的刻骨恋情。
竹枝词（十一）
刘禹锡
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
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畲。
注释：
畬（shē）：播种前，焚烧田地里的草木，用草木灰做肥料下种；刀耕火种。
案例
诗中绚烂耀眼的桃李花意象，与灼灼夺目的钏、钗相似；云间烟火，与山上烧畲的烟雾相似，作者从意象间色彩、光感和形态上的相近之处入手，运用相似蒙太奇的手法，呈现给读者一幅山区生活风俗画，山美、花木美，山村居民的劳动也美。读来宛若连续、对比的画面呈示眼前。
案例分析
2.平行式蒙太奇
平行式蒙太奇又称并列蒙太奇，指两条以上的情节线并行表现，分别叙述，或两个以上的事件相互穿插表现，最后统一在一个完整的情节结构中，以达到烘托、比较、补充、对照的效果。运用这种方式，可以同时展示两个以上空间范围的事件或场景，营造情节的冲突感，在对比中表达作者的态度，给读者以深刻的印象。
如澳大利亚作家亨利 劳森的微型小说《母亲的伙伴》，展示的是街头令人酸楚的一幕：
灯光下，剧院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她手里抱着一个孩子，身旁站着两个，膝上放着一叠报纸，紧挨脚边的一个雪茄烟盒就搁在人行道上，里面装满了火柴、靴带和骨领扣。
一位绅士模样的人，从马路对面的“大理石酒吧间”走了出来。他在人行道上站了片刻，看了看表，然后径自向剧院走去。他穿过大街，在走近人行道的时候，把手伸进了衣袋里。
“买报，先生？”一个报童叫道。“来哟，先生，有《新闻》，还有《星》。”
但那位“先生”已经注意了台阶上的妇人，并朝她走去。
“买报吧，先生！这里有《星》，”孩子嚷着，一下子闪到他跟前，目光很快地从“先生”脸上转向卖报的女人，他说：“没关系，先生！都是一样的——她是我母亲……谢谢！”
若将作品的描绘分解成镜头，第一个画面是近景：坐在剧院门口台阶上，带着三个孩子卖报的穷妇人；第二个画面是中景：一位绅士径直超剧院走去，面对迎面叫卖的报童，绅士却走向穷妇人；第三个画面是特写：报童道出“她是我母亲”的实情。随着镜头的摇动，三个平行稍有位移的镜头在“瞬间”组合。单线简约，冲突看似平缓，实则激烈，报童机敏的背后留下了宽阔的空白。
《包法利夫人》中，福楼拜在设置农展会的场景时，情节同时在三个层面上展开。在最低的层面上，广场连同两边房屋挤满了人，街道上有横冲直撞的人群，他们与被带到农展会去的家畜混在一起；中间一个层面是略高于地面的司令台，官员们正对着群众吹嘘着陈词滥调；在最高的层面上，罗道尔弗和包法利夫人并肩坐在村公所二楼的窗户前，一面俯瞰着下面的景观，一面脉脉含情地窃窃私语。
案例
福楼拜运用了平行蒙太奇的手法，往返于三个层面之间，把各个层面内部本来的时间顺序一一来回切断。各个层面内部的持续性一再被打乱，读者仿佛能同时听到人潮涌动声、官员滔滔不绝的花言巧语和情人的情话。
3.联想式蒙太奇
联想式蒙太奇是人物在特定情境中受外界事物的触发，产生对以往生活经历回忆再造的形象画面，并将之与现实生活画面相组接的方式。它可以在时间或空间相接近的基础上联想，也可以在相类似事物的触发下联想，还可以在相对或相反事物的诱导下产生联想。
运用联想式蒙太奇，可以在有限的篇幅中跨越较大的时空范围，使人物的思想感情得到更细致、更全面的展示，也使作品表现的生活内涵更加丰厚。
改编自苏童小说《妻妾成群》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灯笼”这个意象，引起了人们的联想。“红灯笼挂到哪里，哪里的女主人就得到恩宠，随之在陈家的地位就高，并且在吃饭的时候还可以点自己比较喜欢吃的饭菜”。
点灯、吹灯、封灯……一个个有关“大红灯笼”的联想式蒙太奇片段再现了深墙大院中女性的生存状态，透露着阴郁、哀婉的江南旧式家族的衰败气息。
如王蒙的小说《蝴蝶》便采用了这种蒙太奇手法。小说除了首尾两部分是展示现实生活之外，中间部分都是由返乡行程中所见所闻触发产生的联想回忆，在不长的篇幅中展现了张思远大半生的人生经历。
江雪
柳宗元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案例
此诗可以划分为“千山万径而人鸟绝迹”“冰天雪地而万籁无声”“寒气森森而渔翁垂钓”这样几个联想式蒙太奇“镜头”，柳宗元通过主观的情意与客观事物的融合，勾勒出一个孤寂的艺术境界，流露出一种孤芳自赏的情绪。“意”与“物”称，文与意称，正是联想式蒙太奇的妙用。
案例分析
（4）隐喻式蒙太奇
隐喻式蒙太奇又称作比拟式或象征式蒙太奇。它是指赋予某些生活画面或形象以特殊的内涵，以此暗示或隐喻某种抽象的思想观念。
韩少华的中篇小说《红点颏》中，车夫五哥不屈从于威势，宁肯摔死自己心爱的红点颏，也不让给汉奸走狗。小说中写道：
“这脏了口的小孽种，整天价黄口白舌，丢人现眼的，还留它干什么！？”说着，抬手使劲一摔，把个小生灵给摔死在青石甬路上……
这富有寓意的段落，既起到了将思想感情蕴含于具体形象中的比拟作用，同时也对情节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
隐喻式蒙太奇往往与作品中的具体情境相联系，离开了这种情境，它便失去了意义。此外，它又与民族的审美心理和文化传统相联系，如梅喻清高，竹喻虚心，银河象征分隔，红豆代表爱情等。应当注意的是，运用隐喻式蒙太奇要从作品情境出发，寻找富有蕴含的、恰当的象征物。
马拉喀什
乔治 奥威尔
一具尸体抬过，成群的苍蝇从饭馆的餐桌上嗡嗡而起追逐过去，但几分钟过后又飞了回来。
一支人数不多的送葬队伍——其中老少尽皆男性，没有一个女的——沿着集贸市场，从一堆堆石榴摊子以及出租汽车和骆驼中间挤道而行，边走边悲痛地重复着一支短促的哀歌。
案例
苍蝇之所以群起追逐是因为在这个地方死人的尸首从不装进棺木，只是用一块破布裹着放在一个草草做成的木头架子上，有四个朋友抬着送葬。朋友们到了安葬场后，便在地上挖出一个一二英尺深的长方形坑，将尸首往坑里一倒。再扔一些像碎砖头一样的干土块。不立墓碑，不留姓名，什么识别标志都没有。
坟场只不过是一片土丘林立的荒野，恰似一片已废弃不用的建筑场地。一两个月过后，就谁也说不准自己的亲人葬于何处了。
当你穿行也这样的城镇——其居民20万中至少有2万是除开一身聊以蔽体的破衣烂衫之外完全一无所有——当你看到那些人是如何生活，又如何动辄死亡时，你永远难以相信自己是行走在人类之中。
实际上，这是所有的殖民帝国赖以建立的基础。这里的人都有一张褐色的脸，而且，人数书如此之多！他们真的和你意义同属人类吗？难道他们也会有名有姓吗？也许他们只是像彼此之间难以区分的蜜蜂或珊瑚虫一样的东西。他们从泥土里长出来，受哭受累，忍饥挨饿过上几年，然后有被埋在那一个个无名的小坟丘里。
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们的离去。就是那些小坟丘本身也过不了很久便会变成平地。有时当你外出散步，穿过仙人掌丛时，你会感觉到地上有些绊脚的东西，只是在经过多次以后，摸清了其一般规律时，你才会知道你脚下踩的是死人的骷髅。
在描写贫民悲惨的葬礼时，乔治 奥威尔便运用了隐喻式蒙太奇：“坟场”是一片“土丘林立的荒野”，恰似“一片已废弃不用的建筑场地”。在这里，作者将坟场、荒野和废旧的建筑场地放在一起，用荒野和破旧的建筑场地来比喻马拉喀什贫民的坟场，让读者更直观地感受到当地死者悲凉的境况。
案例分析
而在殖民地生活的人民，更像是“彼此之间难以区分的蜜蜂或珊瑚虫一样的东西”，作者用蜜蜂和珊瑚虫这些群居而又形小的生物，比喻马拉喀什的贫民，正是因为他们同样的细小、密集而又容易被摧毁，让读者更深刻体会到在殖民地上的劳苦大众卑微而且不堪一击的社会地位。
（一）反讽
反讽（verbal irony），又称倒反法、反语，指写作时用戏谑讽刺的口吻，表达言外之意的写作技巧。它通常传达的是与字面意义迥然相异的内涵，往往表现出对传统价值观的怀疑和反叛。在反讽中，叙述人与叙述对象间保持着心理距离，他不动声色，不露倾向，将互相抵牾的观念放在一起却不加评价，使叙述失去了确定的意义和中心。
二、反讽与黑色幽默
英国罗吉 福勒主编的《现代西方批评术语词典》写到，“反讽的形式多种多样，而且大致分为两类：由情境而生的反讽和由语言而生的反讽。”反讽的方式，通常有言语反讽、情境反讽、互文反讽等。
1.言语反讽
言语反讽，是通过庄词谐用，正话反说，形成语言的表面意义和深层内涵的反差。要弄清这种反讽传达的意蕴，必须把它们放到一定的时代语境中。
风波（节选）
鲁迅
赵七爷是邻村茂源酒店的主人，又是这三十里方圆以内的唯一的出色人物兼学问家；因为有学问，所以又有些遗老的臭味。他有十多本金圣叹批评的《三国志》，时常坐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他不但能说出五虎将姓名，甚而至于还知道黄忠表字汉升和马超表字孟起。
案例
革命以后，他便将辫子盘在顶上，像道士一般；常常叹息说，倘若赵子龙在世，天下便不会乱到这地步了。七斤嫂眼睛好，早望见今天的赵七爷已经不是道士，却变成光滑头皮，乌黑发顶；伊便知道这一定是皇帝坐了龙庭，而且一定须有辫子，而且七斤一定是非常危险。
因为赵七爷的这件竹布长衫，轻易是不常穿的，三年以来，只穿过两次：一次是和他呕气的麻子阿四病了的时候，一次是曾经砸烂他酒店的鲁大爷死了的时候；现在是第三次了，这一定又是于他有庆，于他的仇家有殃了。
小说《风波》中,作者在叙述赵七爷出场时,就充满了反讽意蕴。小说中赵七爷“是邻村茂源酒店的主人,又是这三十里方圆以内的唯一的出色人物兼学问家”，就是这样一位在村民心目中非常有影响的人物，学问却相当的浅陋，一部《三国志》竟成为他全部看家本领的百科全书；这个荒唐的“学问家”，竟然还将拥戴溥仪复辟的张勋，当成是“燕人张翼德的后代”。
案例分析
这种胡言乱语竟唬住了所有看热闹的村民。他怒斥七斤，“没有辫子是会杀头的”，居然引起周围看客们的快感，可见这穷乡僻壤的百姓的思想见识是何等愚昧落后，离“民主”与“科学”的思潮又是何等遥远。鲁迅以极其平凡的反讽叙事，揭露了当时荒谬停滞的社会人生，促使读者进行严肃、深沉的思考。
2.情境反讽
情境反讽，是表现人物在与环境的矛盾冲突中显现出的窘境。这种存在于叙事结构中的反讽，是通过对某些场景或事件发展的叙述、描写，来表现人物的“类喜剧性”的生活情境。
如冯杰的《农药的幽默》，写吴长龙敲锣打鼓地给农药公司送来“救死扶伤，华佗再世”，公司主任以为送错了，应送医院才对。可是，出人意外的情节出现了：
老吴却留着泪说：“别误会，是俺真心感谢。俺老婆一气之下喝了农药撇下四个孩子可让我咋过。好在上医院的路上醒过来了，医生说多亏喝的是假药。
人物有悖常理的行为，产生了滑稽可笑的反讽效果，有力地嘲讽了某种丑恶的社会存在。
船中之鼠
痖弦
看到吕宋西岸的灯火
就想起住在那儿的灰色哥儿们
在愉快地磨牙齿
马尼拉，有很多面包店
那是一九五四年
曾有一个黑女孩
用一朵吻换取半枚胡核桃
案例
她现在就住在帆缆仓里
带着孩子们
枕着海流做梦
她不爱女红
中国船长并不赞成那婚礼
虽然我答应不再咬他们的洋服口袋
和他那些红脊背的还航海书
妻总说那次狂奔是明智的
也许猫的恐惧是远了
我说，那更糟
有一些礁区
我们知道
而船长不知道
当然，我们用不着管明天的风信旗
今年能够磨磨牙总是好的
鼠为了摆脱猫的追捕,躲进漂洋过海的船舱,满以为“猫的恐惧是远了”，但发现这里也不是安乐园,船上随时有生命的危险,因为“有一些礁区/我们知道/而船长不知道”。
案例分析
此时,再回首往昔的生活,充满了憧憬和向往,“看到吕宋西岸的灯火/就想起住在那儿的灰色哥儿们/在愉快的磨牙齿”。鼠害怕猫,想改变命运,但结果却是陷入了更大的恐惧、灾难之中,鼠的这段生命历程形成了绝妙的情境反讽。
3.互文反讽
互文反讽是从以往的某些经典作品或类型范本中产生叙事缘由，使作品的人物或情节与所依据的母本形成对照。它并非以固有的形式反映新的内容，而是在对既存作品的戏谑性模仿中表现出反讽意味。
反讽摒弃了煽情式的感情抒写，不再用疾言厉色的表白，而是在嘻笑怒骂、玩世不恭的话语中，清醒地指出人们在司空见惯的事物中存在的荒谬。它往往能让读者在作品机敏幽默的语言中获得一份快感，去体味那似有若无的深层蕴含。
尤利西斯（节选）
多丽丝 莱辛
“有一座黑暗的高山，那便是人类的愚眛。一群人正在推一块大圆石上山。当他们刚往上推了几尺，却爆发了战争，或是荒唐的革命，石头便滚落下来——不是滚到底，总能停在比原先高几寸的地方。于是那群人用肩膀顶住石头，又开始往上推。与此同时，个別伟人站在山顶上。有时候他们往下俯瞰，点点头说：好，推石头的人仍在尽责。
案例
但同时我们也在思考人的生存空间的本质，当世上不再有仇恨、恐惧和谋杀，人们都很高尚的时候，这世界会是个什么模样。”
“哼。我想成为一个站在山顶上的体人。”
“我们两个运气都不好，我们都是推大圆石的。”
案例
这一段文字指涉了关于西西弗斯的古希腊神话：西西弗斯触犯了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高山顶，而由于那块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他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案例分析
多丽丝 莱辛套用并将这个故事替换了：架构没变，只是从前孤军作战的西西弗斯变成了一群“执迷不悔”的革命者，高山被当成是“人类的愚昧”。在神话中，西西弗斯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周而复始、毫无出路的命运的，但是，莱辛笔下由西西弗斯变幻而成的“一群人”，却对自己的悲剧浑然不察，斗志昂扬地做着毫无意义的努力。在此，母本与文本呈现出互文反讽的关系。
（二）黑色幽默
黑色幽默最初是指美国20世纪60年代出现的一种重要的文学流派，又被称为“绞刑架下的幽默”。黑色幽默常常通过象征、隐喻、夸张、反讽、意识流等多种手法，将滑稽、丑恶、畸形的人物和故事放在哈哈镜前，放大、扭曲，显示其荒诞性，并形成对社会、历史的某种隐喻，达到对社会现实调侃、嘲笑的目的，营造出冷峻辛辣与反常荒诞交织的效果。
（二）黑色幽默
黑色幽默最初是指美国20世纪60年代出现的一种重要的文学流派，又被称为“绞刑架下的幽默”。黑色幽默常常通过象征、隐喻、夸张、反讽、意识流等多种手法，将滑稽、丑恶、畸形的人物和故事放在哈哈镜前，放大、扭曲，显示其荒诞性，并形成对社会、历史的某种隐喻，达到对社会现实调侃、嘲笑的目的，营造出冷峻辛辣与反常荒诞交织的效果。
卡夫卡的《审判》、《变形记》，韦斯特的《整整一百万》等，都展露了“黑色幽默”强大的讽刺和隐喻力量。美国黑色幽默的代表作家约瑟夫 赫勒（Joseph Heller）的《第二十二条军规》塑造了一系列象征性形象：米洛代表国际垄断资本；卡思卡特代表官僚集团；斯克斯考夫象征军界。
小说以极度夸张的手法，描写布莱克上尉发起的蓬蓬勃勃的忠诚宣誓运动，及教官谢司科普夫少尉的“检阅狂”，隐喻社会政治生活中专制恐怖和上层官僚扼杀人性，将人变成惟命是从的机器的残酷现实。小说中丹尼尔医生的“死”，更是采用荒诞手法写出了人们只相信理性推理的结论，而不承认客观事实，结果丹尼尔不仅难以向同事和妻子证明自己仍然活着，甚至也怀疑起自己是否真实存在了。
橡皮人（节选）
王朔
腥风扑面而来，我裸露的四肢长出又浓又密、粗黑硬韧的兽毛，我变得毛茸茸了，哭泣声变成嗥叫。不知从何时起，我已经做不出人的表情了，眼睛血红，怀着感官的快意和心灵的厌恶啮撕起生肉。
案例
文章用变形、夸张的语言写出了“我”是个怪异、残忍的“橡皮人”，“裸露的四肢长出又浓又密、粗黑硬韧的兽毛”，“怀着感官的快意和心灵的厌恶啮撕起生肉”。王朔用黑色幽默的手法，展现了这个人类聚居区中“非人”的存在，揭示了“橡皮人”的冷酷和阴冷。
案例分析
黑色幽默手法还常常与意识流结合。此外，精心编织当代寓言，反复使用比喻，制造独特的句法结构图，调动科学概念，用“科学”道理制造笑料等，也都是黑色幽默常用的手段。
我国运用黑色幽默的作品，在语体风格的情节安排和对生活材料的处理上，都有着与上述方法相似的特点，只是“稀释”了西方小说中“黑色”的成分，使之更适于表现我们的生活内容。
谌容《减去十岁》中人们的煞有介事、王蒙《买买提处长轶事》中主人公的超然到近乎麻木的冷静，都是运用了黑色幽默的手法。
又如韩寒在《三重门》中写到：
“名气就仿佛后脑勺的头发，本人是看不见的，旁人却一目了然。”
“七门功课红灯，照亮我的前程。”
“教师不吃香而家教却十分热火，可见求授知识这东西就像谈恋爱，一拖几十的就是低贱，而一对一的便是珍贵。”
韩寒运用黑色幽默的手法，揭露了追名逐利的社会现象，同时也引发人们对教育的反思。
五号屠场（节选）
冯内古特
他从1955年的门进去,却从另一个门——1941年出来。他再从这个门回去,却发现自己在1963年。他说他多次看见自己的诞生和去世,随心所欲地回到他的生与死之间的一切事件中去。
……
案例
当541号大众星上的人看到一具尸体,他只不过认为这个死人在那一特定时间里情况不妙,但在其他许多时间都很好。如今,当我听说某人死去我只耸耸肩,并像541号大众星上的人谈到死人时那样讲一句:“就这么回事。”
在选节中，毕利 皮尔格里姆一会儿在1955年，一会儿又随意识来到1941年，通过“门”，他又来到1963年。读者也仿佛跟随主人公进入一个时间和空间的“意识迷宫”。
案例分析
作者用“就这么回事”谈论死亡，描述显得十分滑稽、幽默,这也是黑色幽默文学的一个典型的艺术风格,即用喜剧手法处理悲剧内容。整部作品意识流与黑色幽默交织，让读者跟随主人公奔驰于过去、现在和将来。
（一）象征
借用具体、形象的事物，暗示特定的人物或事理，以表达真挚的感情和深刻的寓意，这种以物征事、以物喻理、以物传情的艺术表现手法叫象征。从形式方面看，象征的表现方式可分为明喻式象征和暗喻式象征；从使用范围来看，象征可分为整体象征和局部象征。
三、象征与变形
下面，我们从使用范围来对象征加以介绍。
1.整体象征
整体象征，是用一个象征体或一组象征体贯穿全篇的象征手法。整体象征具有弥纶全篇的作用，它往往是作品的核心和主线。
如茅盾的散文《雾》，只描述了“雾”这一个象征物，以此贯穿全篇。茅盾后来回忆说：“这篇散文运用象征手法，表示我对时局的看法和我当时的情绪。”那使人想挣扎，却无从着力的浓雾，很好地体现了作者在大革命失败后，流亡日本时的恶劣心绪。
在多数作品中，整体象征采用一组象征体。鲁迅的《长明灯》中采用了一系列象征物：主要象征物“长明灯”喻示了封建礼教和传统观念；“疯子”象征着坚定的反封建战士；“三角脸”、“方头”、“灰五婶”则象征着封建的遗老遗少和不觉悟的群众。鲁迅通过疯子要吹灭长明灯而受到各方面反对这一象征故事，来表现反封建的艰巨性。
2．局部象征
指在作品某一局部中使用的象征手法。它不贯穿全篇，只在文章的局部发挥作用。局部象征与总体象征常常结合在一起使用。
英国电影《红菱艳》中，最后一个镜头是一支将要燃尽的蜡烛，烛泪满桌，火焰将熄，这最后挣扎的烛火正是主人公蓓姬悲剧命运的象征。
鲁迅的《药》，以“药”为总体象征，贯穿全文，而结尾处夏瑜坟头的花环又是局部象征，表达了艰难但并不绝望的斗争信念。在运用象征手法时，要抓住象征物与被象征物之间的相似点和契合点，并提供必要的背景和环境，以凸显作者的寓意。
第六病室（节选）
契诃夫
在医院的后院里有一座不大的偏屋，四周长着密密麻麻的牛蒡、荨麻和野生的大麻。这房子的铁皮屋顶已经生锈，烟囱塌了半截，门前的台阶早已腐朽，长出草来，墙上的灰浆只留下斑驳的残迹。偏屋的正面对着医院，后面朝向田野；一道带钉子的灰色围墙把偏屋和田野隔开。这些尖端朝上的钉子、围墙和偏屋本身，无不显得阴森可怕，只有我们的医院和监狱才会有这种特殊的外观。
案例
如果您不怕被荨麻螫痛，那您就沿着一条通向偏屋的羊肠小道走去，让我们看一看里面的情景。打开第一道门，我们来到了外室。这里的墙下和炉子旁边扔着一堆堆医院里的破烂。床垫啦，破旧的病人服啦，长裤啦，蓝白条纹的衬衫啦，毫无用处的破鞋啦－－所有这些皱皱巴巴的破烂混杂在一起，胡乱堆放着，正在霉烂，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臭味。
契诃夫的《第六病室》即使用了局部象征的写作手法。作品开篇就写了病室的外貌：生锈的屋顶，朽坏的台阶，针子尖端朝上的灰色院墙，接着，作者又描写了病室的内貌：腐烂的恶臭，灰色的地板，铁格等。这些暗示了俄国的社会氛围：恐怖，阴冷，衰败，腐朽。可以说,病房就是俄国社会的象征与缩影。
案例分析
（二）变形
“变形”来源于拉丁文defeomatio，意为“歪曲”“走样”。在造型艺术中，它是改变或增减表现对象的形体比例，甚至将对象全部解体后再按创作者的审美意识重新组合的手法。
莱辛的《拉奥孔》、黑格尔的《美学》，以及中国古代的画论中都曾涉及到变形的艺术内涵。雪莱更是直接地宣称：“诗使它所触及的一切都变形。”考查文学艺术历史，变形的手法被广泛地运用于绘画、雕塑、戏剧、小说、诗歌中。
写作技法的变形，是指根据写作主体的需要，对人物、情节、环境所做的突破常规的曲折表现。它不仅在内容中放大事物的本质特征，而且在形式方面也对表现对象进行夸张处理。变形的方式多种多样，从使用的范围看，有局部变形和整体变形；从依据的创作方法看，有常态变形和超常态变形。我们从变形的程度看，把它分为畸变和物化。
套中人（节选）
契诃夫
我的同事希腊文教师别里科夫两个月前才在我们城里去世。您一定听说过他。他也真怪，即使在最睛朗的日子，也穿上雨鞋，带上雨伞，而且一定穿着暖和的棉大衣。他总是把雨伞装在套子里，把表放在一个灰色的鹿皮套子里；就连削铅笔的小刀也是装在一个小套子里的。
案例
他的脸也好像蒙着套子，因为他老是把它藏在竖起的衣领里。他戴黑眼镜，穿羊毛衫，用棉花堵住耳朵眼。他一坐上马车，总要叫马车夫支起车篷。总之，这人总想把自己包在壳子里，仿佛要为自己制造一个套子，好隔绝人世，不受外界影响。现实生活刺激他，惊吓他，老是闹得他六神不安。
总之，这人总想把自己包在壳子里，仿佛要为自己制造一个套子，好隔绝人世，不受外界影响。现实生活刺激他，惊吓他，老是闹得他六神不安。也许为了替自己的胆怯、自己对现实的憎恶辩护吧，他老是歌颂过去，歌颂那些从没存在的东西；事实上他所教的古代语言对他来说，也就是雨鞋和雨伞，使他借此躲避现实生活。
别里科夫把他的思想也极力藏在一个套子里。只有政府的告示和报纸上的文章，其中规定着禁上什么，他才觉得一清二楚。看到有个告示禁止中学学生在晚上九点钟以后到街上去，他就觉得又清楚又明白：这种事是禁止的，好，这就行了。
但是他觉着在官方的批准或者默许里面，老是包藏着使人怀疑的成分，包藏着隐隐约约、还没充分说出来的成分。每逢经过当局批准，城里开了一个戏剧俱乐部，或者阅览室，或者茶馆，他总要摇摇头，低声说：“当然，行是行的，这固然很好，可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
契诃夫笔下的别里科夫是心理畸变的典型代表：害怕并且极力回避现实生活，有很重的猜疑心并且不愿与人交往。“即使在最睛朗的日子，也穿上雨鞋，带上雨伞，而且一定穿着暖和的棉大衣。”
案例分析
对于别里科夫来说，怪异的装束是肉体的套子，保守的语言是思维的套子，各种各样的禁令是精神的套子。作者着力刻画了这个整日精神紧张、提心吊胆、诚惶诚恐，丧失了人的主体性，而不自知的灰色小知识分子形象。
史铁生的《关于詹牧师的报告文学》中的主人公也是心灵畸变的典型。这类心理扭曲的人物的行为，在旁观者看来是荒唐、可笑、可怜的；然而人物自己却执着、严肃、真诚。作品常常在这种反差中表现出深刻的社会生活内涵。
2.物化
物化，是通过人格化的物来表现人类社会生活的内容，或以虚幻情景下的人演绎现实生活中扭曲的事。
卡夫卡的《变形记》，写人被社会环境挤压变为甲虫，甲虫是扭曲人性的外化和物化，表现了格里高里 萨姆沙这一类小人物在生活的重压下凄楚哀怨的性格特征。
华东师范大学张德林教授在《现代小说美学》中认为：变形“是主体的审美情感经过幻化后对客体的投射”。同一对象，在不同作家的笔下会有不同的形态，而这些不同的形象又必须符合审美对象质的规定性，而不能有悖于生活的逻辑和事物的自然属性。
在苏联作家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中，当主人公葛利高里埋葬了爱人婀克西妮亚之后，抬头看那刚刚升起的太阳，有如下一段描写：
在烟雾中，太阳在断崖上空出现了，太阳的光线把格力高里的光头上浓密的白发，照得发亮了，有沿着他苍白的一动不动的脸上滑着，他仿佛是从一个苦闷的梦中醒来。抬起了头，看见自己头顶上黑色的天空和太阳耀眼的黑色圆盘。
案例
这是物化的典型。景物的变形，实际上表现了主体感受的畸变。当葛利高里埋葬完自己突然被打死的爱人之后，心碎了，犹如刚“从一个苦闷的梦中醒来”，所以眼中一切都变了色，虽然仍是白昼，他却犹如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案例分析
这里，作者有意偏离了物象的常态色，使用了变异色，增加了读者感知的难度，延长了感知时间。这种物化手法，可以使读者反复体味，从而增强作品的审美效果，更好地表达主人公内心强烈的感情。
1. 施托姆《茵梦湖》
这是一部描写感伤爱情的经典作品，它展现了老翁赖因哈德回忆与伊丽莎白少年、青年的情感经历。屠格涅夫说这部小说“真是细腻优美到了极点，弥漫着一种十分特殊的诗一般的馥郁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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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部小说出自一位诗意现实主义作家之手，但是其中特殊的结构方式，以回忆型意识流形成的时空转换，也可以作为现代主义意识流小说技法的典范作品来欣赏。
2.木心《明天不散步了》
作者从开头写因买烟而引出散步，到散步结束返回途中又迷了路，这一散步过程，串联起头脑里一大段“意识流”思绪。
散步中的迷路，具有非常明显的象征意义：一是象征现实的人生之路中“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二是象征人的意识在浩瀚复杂的世界中显得渺小无助。透过散步，我们能从木心先生的文章中得到朴素而又实在的人生启示。
3. 卡夫卡《变形记》
本书描写了男主人公格里高尔从人变成了大甲虫的荒诞故事。格里高尔像机器般的工作，但他的父母、妹妹只把他当做赚钱的工具，他的老板只把他当做奴隶。而当他变形后，处境更加凄凉，最终因为丧失劳动力而被家人遗弃。
格里高尔的变形，诉说了现代人自我价值与个性丧失的悲剧。人变成甲虫是人类精神世界遭致扭曲、异化的象征，是人与人之间的隔膜状态及其由隔膜所造成的孤独、绝望情感的折射。
4.刘震云《手机》
这是一部关于人们日常“说话”的小说。主人公严守一是一个以“说话”为生的人，在电视台主持节目。他的节目以说真话见长，但在日常生活中，他不由自主地开始说谎话。当谎话和手机连在一起时，手机就变成了手雷。
作者从时代话语生态嬗变的角度, 关注物的异化、人的异化、乃至精神存在的异化，揭示了这样一个道理：物质充裕了，精神也需要充裕，“仓廪实而知礼节”。
5. 库特 冯内古特《猫的摇篮》
本书讲述的是一位物理学家研制出一种叫做冰-9的水同位素，能够在常温下让水分瞬间凝固，致使整个地球都发生变化，所有的液体都变成了冰。
“猫的摇篮”本是一种翻花绳的游戏，在这部小说里“猫的摇篮”成为了一切骗人把戏和空无的总象征,象征一切许诺给人类美好未来的科学诺言,其实都有真实与虚假、好与坏、正与反两个方面。小说是一部非常值得分析的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小说，也是一部杰出的“黑色幽默小说”。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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