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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表现手法
积累运用
表现手法有广义和狭义之分。从广义上来讲，表现手法是指作者在行文措辞和表达思想感情时所使用的特殊的语句组织方式，基本上等同于表达技巧。从狭义上来讲，表现手法主要包括比兴、象征、对比、衬托、渲染、铺垫、白描、工笔、虚实结合、联想想象、抑扬褒贬、抒怀讽喻、点面结合、以小见大等手法，高考卷中一般使用狭义的概念，答题的时候如有需要，可按先“狭”后“广”的步骤思考，即先考虑狭义的表现手法，再考虑从修辞手法等角度进行补充。对作品中的表现手法，我们不能只停留在对手法的辨析，或者刻板地记忆其概念与特点，而应该明确作品手法与作品思想情感的关系——手法是方式和手段，情感是目的与结果，通过对手法的品析抵达作品情感的内核。
1．比兴·象征
比兴即“比”与“兴”。所谓“比”就是“以彼物比此物也”，也就是比喻。如“首如飞蓬”（《诗经·卫风·伯兮》）。 通过比喻，可以使形象更鲜明，更容易被人理解。所谓“兴”，就是“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往往“兴”中有“比”，也可以叫作曲比或曲喻。作者由外界事物引起自己的联想和思想感情，因而以描写外界事物作为一首诗的开端来暗示诗的意旨，创造诗的气氛。《诗经》、乐府民歌多采用这一艺术手法。如：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诗经·卫风·氓》）
【简析】“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及“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是兴，兴中有比，或者可以说是比兴句。
又如：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十五弹箜篌，十六诵诗书。十七为君妇，心中常苦悲。……”（《孔雀东南飞》）
【简析】《孔雀东南飞》的开头，运用了我国古代诗歌中经常使用的起兴手法。实际上，起兴部分就如同一首音乐作品的第一个音符，它或许不能直接显示主题，但它能够确定一首作品的感情基调。本诗开头“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就像一首音乐作品的第一个低沉的音符，孔雀的失偶显示出一种悲伤与无奈，“五里一徘徊”则更让人想象到蕴含其中的那份痛苦与依恋。那迂回飞翔的姿态让人们在心灵上不由升腾起一种黯然神伤的情绪。因此，这开头两句为全诗奠定了一种哀怨、伤感的基调，它像一张迷蒙蒙的潮湿之网笼罩着全诗，暗示出作品叙述的将是一个悲剧性的故事。
象征是通过特定的容易引起联想的具体形象，表现某种概念、思想和感情的艺术手法。象征体和本体之间存在着某种相似的特点，可以借助读者的想象和联想把它们联系起来。象征和上文所讲的比兴有关，如果通篇贯穿着这种比兴的意象，则是象征。如古人常借明月、秋菊、莲花、香草等意象来象征高尚的节操和洁身自好的品格。屈原就经常在《离骚》等作品中用香花美草象征高洁的人格和高尚的情操，如“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其实，隐喻也是一种象征，只是更加隐蔽，更具暗示性。象征手法能够把抽象的事理、人格、情怀表现为具体的可感知的形象，能够运用眼前之物寄托深远之意，使文章更含蓄。就如《白杨礼赞》一文，把对北方农民的赞美之情寄托在对白杨的具体描绘与精辟议论上。如：
寻隐者不遇
[唐]贾岛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简析】此诗似乎只是交代了地点和环境，但很显然是以松树象征（衬托）隐者的高洁形象。
总而言之，象征是中国诗歌的生命线，“犹如心脏之于躯体”，“没有象征，诗歌就将失去力量”。例如：
龙象征皇上或最高权力；麒麟是长治久安的象征；猿声是旅人离分时的伤感的表现；鹤是永生的化身；鸳鸯是爱情的象征；大雁表示给分离的情人带来消息；杨柳表示别离；兰花是纯洁的象征；牡丹是富贵的标志；梅象征高洁、清秀、淡雅、素朴、傲霜斗雪的坚强；菊象征高洁，被称为“隐逸之花”；兰象征名贵、孤芳、清高。
2．对比·衬托·烘托·渲染·点染
对比，把两种对立的事物或者同一事物的两个不同方面放在一起相互比较。鉴赏对比手法时，我们要注意它的特点，它不是语言运用的技巧，而是一种内容设置的技巧。比如贾谊《过秦论》大量运用对比构思全篇。鲁迅《故乡》少年闰土与中年闰土对比，充分揭示农民悲惨命运的必然。如：
燕歌行（节选）
高　适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常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玉箸应啼别离后。
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
边庭飘飖那可度，绝域苍茫更所有。
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至今犹忆李将军。
【简析】全诗处处隐伏着鲜明的对比。从贯串全篇的描写来看，士兵的效命死节与汉将的怙宠贪功，士兵的辛苦久战、室家分离与汉将的临战失职、纵情声色，都是鲜明的对比。而结尾提出李广，则又是古今对比。而“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中的对比，矛头所指十分明显，一边写主将寻欢作乐、恣意享受，一边写战士拼死苦战、流血牺牲，将军和士兵充满矛盾，战场被围、陷入胶着的战事，失败的原因指向将军，因而大大加强了讽刺的力量。
衬托也叫映衬，是指为了突出主要事物，用类似的事物或反面的、有差别的事物做陪衬，“烘云托月”的表现手法。运用衬托手法，能突出主体或渲染主体，使之形象鲜明，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衬托可分为正衬和反衬。
正衬就是用类似的事物衬托所描绘的事物，如用“高的”衬托“更高的”，用“好的”衬托“更好的”。如：“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李白《赠汪伦》）
反衬就是用相反或相异的事物衬托所描绘的事物，如用“矮的”衬托“高的”，用“坏的”衬托“好的”。例如：“他的年纪小，器量却很大。”（以年纪小衬托器量大。）又如郁达夫的《故都的秋》，写南国的秋的味道不浓，回味不永，反衬北国的秋味道之浓，突出对北国之秋的钟爱与怀念。如：
鹊桥仙·夜闻杜鹃
[宋]陆游
茅檐人静，蓬窗灯暗，春晚连江风雨。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　　催成清泪，惊残孤梦，又拣深枝飞去。故山犹自不堪听，况半世、飘然羁旅！
【简析】“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两句，诗人以“林莺巢燕”的无声反衬杜鹃的有声，以寂静突出杜鹃悲切的叫声。
烘托本是中国画中的一种技法，用水墨或色彩在物象的轮廓上渲染衬托。用在文学创作上指通过侧面描写，使所要表现的事物鲜明突出。具体来说有人烘托人、物烘托物、景物烘托人物等情形。如《陌上桑》中借“行者”“少年”等的反应来烘托秦罗敷惊人的美貌，即以人烘托人；如“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僧敲月下门”“月出惊山鸟”等都是以动衬静，即以物烘托物；再如《琵琶行》中三次写江中之月“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还独倾”分别烘托了离别时的伤感，琵琶声的美妙动听、引人入胜，人物凄凉孤独而悲伤的心情，即以景物烘托人物。如：
石　头　城
[唐]刘禹锡
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
【简析】本诗题为“石头城”，明显是写“石头城”，但诗歌却不从石头城入手，而从石头城周围的景物（山、潮水、月）入手，烘托出石头城这一“故国”的没落与荒凉。一如刘禹锡的另外一首诗歌《乌衣巷》中所描写的：“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烘托和衬托有什么区别呢？
烘托和衬托虽然在文学创作中都是为了突出主要事物，但它们的用法和侧重点有所不同。
(1)定义不同：烘托是指通过侧面描写，使所要表现的对象鲜明突出的表现手法；而衬托是指用事物间相似或对立的特点，以一些事物为陪衬来突出主体事物的手法。
(2)用法不同：烘托是通过别的事物把想要表达的事物写出来，即用一事物暗示另一事物；而衬托是有两个事物，其中一个事物强调出了另一事物的好与坏，强调该事物的好为正衬，强调该事物的坏为反衬。
(3)侧重不同：烘托是通过对周围人物或环境的描写来表现主要对象，而衬托是对某一事物的描写来突出主要描写对象。
渲染，描写技法之一，原是国画术语。渲染是对环境、景物或人物的行动、心理进行突出的多方面的形容、描绘，以创造某种气氛，表现人物的思想性格，增强艺术感染力的一种手法。有景物渲染、环境渲染、气氛渲染、细节渲染、情绪渲染、行为渲染、语言渲染等。
渲染区别于烘托，渲染属于正面描写，烘托则是有意避开正面描写，而从侧面着意刻画，以使所要表现的人、物、事鲜明突出。
其实在同一篇作品里，分析的角度不同，就有不同的表现手法。如：
绝　　句
[唐]杜甫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简析】刚抽新芽的柳枝、成双成对的黄鹂、自由自在的白鹭和一碧如洗的青天，四种景物颜色新鲜而且明丽，构成了绚丽的图景。从景物的角度来说，黄鹂、翠柳、白鹭、青天，都是正面描写，表现手法显然是渲染。可是作者表现这美景又是为了什么呢？原来，色彩的渲染可以传达出愉快的情感，也可以反衬思归的感伤，美景对于情感而言是侧面描写，这又是烘托无疑了。
点染，和渲染类似，本是国画的术语。原指画家在绘画时，有的地方点，有的地方染，从而绘出一幅和谐统一的画面。后来借用到古诗词中来，指的是作者在有些地方正面点明旨意，有些地方侧面渲染。一般情况，用景物来染；用一句话或一个词来点出作者要抒发的感情。如：
雨　霖　铃
[宋]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简析】清代刘熙载在《艺概》中谈到：“词有点染，柳耆卿《雨霖铃》云：‘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上二句点明离别冷落，‘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 刘熙载所说的点，就是点明，将所要抒写的情感、道理一语点明，使读者了然于胸；所谓染，就是渲染、烘托，即以具体的事物、景物将所点明的情感、道理烘托出来，以便读者能对其有更具体、更生动地把握。
3．铺垫·伏笔·照应
铺垫，描写手法之一，是为主要人物出场、主要事件发生或主要情感抒发创造条件而着重描述渲染的技法。铺垫引而不发、自然合理，是主要情节蓄积、酝酿的过程，是主要情节的基石，能增加情节张力，制造悬念，使情节具有合理性。主要有伏笔铺垫、悬念铺垫、衬托铺垫、铺陈铺垫（用铺陈事物的方法渲染气氛、制造声势）等。如：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之日浅，国家无事。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贾谊《过秦论》）
【简析】贾谊在《过秦论》中先从秦孝公写起，写到惠文王、武王、昭襄王，直到秦始皇，极力铺叙他们的功业和巩固政权的措施，充分揭露其暴虐无道，为“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张本。
又如：
绝句二首（其二）
[唐]杜甫
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过，何日是归年？
【简析】本诗浓墨重彩地渲染了一派怡人风光，山青翠、花红艳、鸟翎白、碧波绿，景象清新，赏心悦目，却是为下文勾起漂泊的伤感做铺垫。
伏笔、照应，是在文章的故事发生前对将要出现的人物或事件做出某种暗示性的铺排或者悬念，当事件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予以“响应”的写作技巧。能收到结构严密、情节跌宕起伏的艺术效果。伏笔可以理解为前文为后文埋伏线索，也可以理解为前文对后文所作的提示或暗示。就是上文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或者物，对下面将要出现的人物或事件预先做的某种提示或暗示。照应有首尾照应，即开头与结尾的照应；扣题照应，即围绕主题反复照应；伏笔照应，即先设伏笔，后予交代的照应。
渲染式的伏笔是一种铺垫，但不是所有的伏笔都是铺垫。铺垫对起陪衬作用的部分往往大肆渲染，唯恐读者不见，铺垫可以说是“显性”的；而伏笔贵在一个“伏”字，通常比较隐蔽，因而，伏笔是“隐性”的。铺垫笔墨往往较多，而伏笔通常只是一两笔，点到为止。巧妙的伏笔，在没有看到“照应”之前，貌似“闲笔”。如莫泊桑的《项链》，文中写玛蒂尔德丢失的项链是假的，其实在前文有好几处伏笔暗示：佛来思节夫人让他尽管挑选，玛蒂尔德好不容易赔上项链，佛来思节夫人却很随意地对待；珠宝店里只卖出盒子等。如：
诉　衷　情
[宋]陆游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貂裘。　　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简析】此诗共分两阕，下阕照应上阕。“心在天山”与“当年”句相应；“身老沧州”与“关河梦断”句相应，目的在于构成对照，抒发了词人心酸遗恨的苍凉心情。
4．白描·工笔
白描，原是中国水墨画中纯用墨线、不着颜色来粗笔勾勒物象轮廓的一种笔法。后借用于文学写作，指使用简练的笔墨，不加渲染、烘托而描画出鲜明形象的一种描写方法。往往收到笔墨简练而又特征突出、个性鲜明的奇特效果。鲁迅的人物形象塑造多用此方法完成，他笔下的形象如同简笔勾勒出来后又用刀刻画出来的，勾勒准确、传神。如阿Q，其形貌描写只用了极少的几处，“阿Q赤着膊，懒洋洋的瘦伶仃的”“在他头皮上，颇有几处不知起于何时的癞疮疤”，还有常常被人揪住的“黄辫子”，就是这么寥寥几笔，阿Q的基本轮廓就鲜明地凸显了出来。如：
望　江　南
[唐]温庭筠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简析】这首词采用了白描手法，写一位女子从早到晚盼望情人归来的心情。
工笔，原是一种绘画的笔法，后指精雕细刻、浓墨重彩的描绘，是一种精细的渲染。能使形象生动，逼真传神，真实可信，真切可感。如：
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曹雪芹《林黛玉进贾府》）
【简析】画线部分细腻地刻画了王熙凤的妆饰，辉煌华美，气势更高人一等。
5．动态·静态
动态描写是指文学作品中对人物、景物做运动状态的描摹状写，创造具体的、栩栩如生的感人形象的一种描写方法。静态描写是指文学作品中对人物、景物做静止状态下的描摹状写，创造生动具体的感人形象的一种写作方法。动态描写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对运动着的景物的描写，二是对静物所做的动态（包括比拟动态）描写。为了创设意境，文学作品特别注意动态描写，动静结合是常用的一种写景手法。在这种手法的运用中，往往独出心裁，“每着一字”而使“境界全出”。比如“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中“推”“敲”的选用，“春风又绿江南岸”的“绿”字的形容词用作使动动词，都是动态描写的一些典范，在动词的使用上作了不少文章。
动静结合的写景方式，往往是在一种意境里描写动态与静态，一般以静为主，以动衬静，形成意境和形象的和谐统一。因此，动静结合的写景手法，与衬托又不可截然分开。如：
山居秋暝
[唐]王维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简析】此诗对景物的刻画细致入微，既有自然风景图，又有田园生活图。诗人在描绘景物时，静中有动，以动衬静，动静结合，构成动人的意境。颔联写物，“明月松间照”是静景，是所见，写的是月光透过松枝洒遍大地；而“清泉石上流”是动景，是所闻，动静融为一体，构成一幅清幽可爱的风景画。颈联是诗人用“竹喧”烘托山静，是所闻，用“莲动”衬托水幽，是所见，见闻交错，“喧”幽互衬，颇具艺术感染力。
6．实写·虚写
实与虚是相对的，有者为实，无者为虚；有据为实，假托为虚；客观为实，主观为虚；具体为实，隐者为虚；有行为实，徒言为虚；当前为实，未来为虚；已知为实，未知为虚；等等。
实写，文学作品中，“实”是指客观世界中存在的实象、实事、实境。例如《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黑暗现实；《虞美人》中的“春花秋月何时了”；《念奴娇·赤壁怀古》中的“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写赤壁险峻的形势；《雨霖铃》中所写的两人分别的情形，如“寒蝉凄切，对长亭晚”“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等。
虚写，往往要借助联想和想象的方式，或者通过比喻、拟人、夸张、衬托的手法来实现，主要有梦境与遥想。具体来说主要有以下四类：
(1)借助联想、想象和象征等表现手法虚写：例如，回忆或再现已逝之境，设想未来之况；再如，神仙鬼怪世界、梦幻景象（梦境），也常常是虚写。
(2)借鉴国画技法——留白、写意、烘托等虚写：在中国画的传统技法中，“虚”是指笔画稀疏或空白的部分，它给人以想象的空间，让人回味无穷。诗画同理，中国古代诗歌借鉴了留白、写意、烘托等技法，创造出了空灵的境界。
(3)借用比喻、夸张、双关等修辞手法虚写：例如，李煜《虞美人》中“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贺知章《咏柳》中“二月春风似剪刀”，都是典型的以比喻虚写的名句。散文中也常常使用此方法。
(4)借主客移位法来虚写自己的情感：这种情况下，诗人会从对方的角度来写自己的情感，通过设想对方的感受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虚实相生，指虚与实之间互相联系、互相渗透与互相转化，以达到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境界，从而丰富意象，开拓意境，提供广阔的审美空间，提升人们的审美趣味。虚景和实景的关系，有时是相辅相成形成渲染烘托，从而突出中心；有时则是相反相对形成强烈的对比反衬，从而突出中心。如姜夔《扬州慢》中的“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春风十里”是虚景，写往日扬州城十里长街的繁荣景象；“尽荠麦青青”是实景，写词人今日所见的凄凉情形。这一虚一实两幅对比鲜明的图景，寄寓着词人昔盛今衰的感慨。如：
踏　莎　行
[宋]欧阳修
候馆梅残，溪桥柳细。草熏风暖摇征辔。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楼高莫近危阑倚。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简析】上阕实写，通过写初春景象反衬“行人”的离愁别绪。下阕虚写，通过设想“行人”（妻子）凭栏远望，思念“行人”的愁苦之象，来写愁思。妻思夫，夫想妻。虚实相生，从而将离愁别绪抒发得淋漓尽致。
又如：
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宋]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简析】这首词是词人悼念亡妻王弗之作。分上下两片，各分两层。上片先写入梦前的思念，属于实写；接着写设想相逢的情景，属于虚写。下片先写梦中相见的悲喜，属于虚写；后写梦醒后的感慨，属于实写。这样由实而虚、由虚而实，充分表达了词人对亡妻的思念之深、之苦。最后三句从字面来看是写亡妻；“年年肠断”，实际上是写词人自己念念不忘亡妻。
对写（对面着笔）和设想是两种奇妙的虚写。不直接抒发自己内心的情感，而是从对方着笔，展开联想和想象，借对方来写自己。表面上看是写对方，而实际是写自己，是通过对方来反照自己，这样写更加显得情深意厚，并给人以无限的回味和遐想。如：
月　　夜
[唐]杜甫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
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
何时倚虚幌，双照泪痕干。
【简析】首联不说自己见月忆妻，却说妻子见月忆己，正如纪晓岚所云“入手便摆落现境，纯从对面着笔，蹊径甚别”。颔联不说自己看月忆儿女，偏说儿女随母看月而不解其母忆父，把思念儿女、体贴妻子的深情婉曲地表达了出来。颈联写想象中妻子看月忆己的情景。颔、颈两联为虚写，从侧面表现夫妻情深。尾联以想象中归家后的相聚之乐来反衬今日的相思之苦，对写手法更进一层。此诗无一笔正面描写，纯从对面落笔泼墨，体现家中亲友和远行人彼此相互惦念，反映客居孤寂，衬托自身凄凉，正如明代文学家王嗣奭所言：“公本思家，偏想家人思己，已进一层；念及儿女不能思，又进一层。鬟湿臂寒，看月之久也。月愈好而苦愈增，语丽情悲。末又想到聚首时对月抒愁之状，词旨婉切，见此老钟情之至。”如此写来，感情更为深沉，艺术感染力也更强。在古代诗歌中，使用对写法的例子还有很多，譬如白居易的《邯郸冬至夜思家》“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后两句就是使用对写法的典型。
7．联想·想象
联想和想象都是虚写。
联想是由某人某事而想起其他相关的人或事。
联想是心理学家较早研究的一种心理现象，联想可以分为四种，即相似联想、接近联想、对比联想、因果联想。
(1)相似联想：就是由某一事物或现象想到与它相似的其他事物或现象，进而产生某种新设想。
(2)接近联想：是根据事物之间在空间或时间上的彼此接近进行联想，进而产生某种新设想的思维方式。
(3)对比联想：是指对于性质或特点相反的事物的联想。例如，由沙漠想到森林，由光明想到黑暗等。对比联想反映出事物间共性和个性的和谐统一，事物在某一种共同特性中却又显示出比较大的差异，从而形成比较强烈的对比。如红与黑都是由于光的折射而引起的，这是共性；但前者是由于物体吸收了其他颜色的光而反射红光的结果，后者则是物体吸收了所有颜色的光的结果，这是个性。
(4)因果联想：指对逻辑上有因果关系的事物产生的联想。如：早上看到地面潮湿，会想到可能是夜间下了雨。
想象，是一种特殊的思维形式。是人在头脑里对已储存的表象进行加工改造形成新形象的心理过程。它能突破时间和空间的束缚。想象可以分为无意想象和有意想象。无意想象是指事先没有预定目的的想象。无意想象是在外界刺激的作用下，不由自主地产生的。 例如梦是一种无意想象。有意想象是指事先有预定目的的想象。有意想象中，根据观察内容的新颖性、独立性和创造程度，又可分为再造想象、创造想象、理想、空想。
联想与想象的区别是什么？
联想是指在一个事物的基础上想到另外一个真实存在、具有相同特点的事物。而想象是指在一个事物的基础上想到另外一个可能存在的、构想出来的事物。如：
梦游天姥吟留别
[唐]李白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简析】“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由天姥山联想到天台山，运用了夸张和烘托的写法来表现天姥山的巍峨高峻。“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写梦中情景曲折多变、惊心动魄，诗人运用了丰富的想象与夸张，尽情抒发自己浪漫主义的情怀，格调高昂，潇洒出尘。
8．抑扬·褒贬
欲扬先抑，又叫先抑后扬，即文势先下抑后上扬，或文意先贬抑后褒扬，犹如登山，由谷底到山顶。如：
游园不值
[宋]叶绍翁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简析】这首诗前两句写诗人乘兴游园时，被拒之于门外。后两句则写诗人另有所得，看到了满园春色，对春天流露出了赞美之情。诗人先遗憾，后高兴，感情的反差是非常大的。这里采用了欲扬先抑的手法。
欲抑先扬，与欲扬先抑相对的就是欲抑先扬，或者说先扬后抑。如：
呜呼！盛衰之理，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原庄宗之所以得天下，与其所以失之者，可以知之矣。……方其系燕父子以组，函梁君臣之首，入于太庙，还矢先王，而告以成功，其意气之盛，可谓壮哉！及仇雠已灭，天下已定，一夫夜呼，乱者四应，仓皇东出，未及见贼而士卒离散，君臣相顾，不知所归，至于誓天断发，泣下沾襟，何其衰也！岂得之难而失之易欤？（欧阳修《五代史伶官传序》）
【简析】《五代史伶官传序》开篇立论，随即叙事赞叹庄宗之盛，后急转直下悲叹其衰，于大起大落中揭示深刻教训，采用先扬后抑、对比论证的手法，展现其兴衰巨变，强化论点。
似贬实褒，对值得歌颂的对象不正面褒扬，而寓褒于贬、正话反说，用贬抑的语气来褒扬，看似贬抑实为褒扬。如：
西　江　月
[清]曹雪芹
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那管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袴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简析】词中的“寻愁觅恨”“似傻如狂”“行为偏僻性乖张”“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劝告天下人“莫效此儿形状”等，都是对贾宝玉充满贬责否定的语句，但实际上，贾宝玉是作者苦心经营的人物，用反语把贾宝玉封建叛逆者的思想、性格揭示了出来。贾宝玉这些被封建统治阶级视为“偏僻”、“乖张”、大逆不道的言行，正表现了他对封建统治阶级的精神支柱——孔孟之道的大胆挑战与批判。而“那管世人诽谤”，则更是对他那种傲岸倔强的叛逆性格的颂扬。
似褒实贬，对应该贬抑的对象不直接贬抑，而寓贬于褒，反话正说，用褒扬的语气来贬抑，看似褒扬实为贬抑。如：
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鲁迅《藤野先生》）
【简析】写“清国留学生”，抓住了盘辫子这个细节，很能反映他们的精神特征。在清末，不少仁人志士剪辫子，表示与清王朝决裂，而这些留洋学生既要学时髦，又要表示忠于腐朽的清王朝，只好盘起辫子。作者用夸张的手法、揶揄的口吻，对他们进行似褒实贬的讽刺，揭示了这些留学生庸俗腐朽的思想本质，也浸透着作者对他们的厌恶之情。
9．抒怀·讽喻
抒怀与讽喻，即借古抒怀或借古讽今：表面上回忆历史，叙述古人古事，实则抒写自己的怀抱，讽喻当今的现实。
借古抒怀，是指借评析古人古事来抒发自己思想感情的间接抒情方法。如辛弃疾在《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中以廉颇自比，表示自己虽老却不忘为国效劳的忠贞之情。
借古抒怀一般分为两种情况：
(1)借助相似联想和类比手法，以历史人事与自己的相似点为抒怀连接点。如：
咏怀古迹五首·其三
[唐]杜甫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珮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简析】这首诗可从相似点出发来找抒情的连接点。一是王昭君出塞，离别汉宫，远嫁匈奴在万里之外，与杜甫的“漂泊西南天地间”，远离故乡颇为相似。杜甫寓居在昭君的故乡，正好借昭君当年想念故土、月夜魂归的形象，寄托自己想念故乡的心情。二是王昭君美冠后宫而不得恩宠，与杜甫“古来材大难为用”的悲剧命运极其相似。杜甫借昭君美艳见弃自比，表达自己的怀才不遇。
(2)借助相反联想和对比手法，以历史人事与自己的相反点为抒情连接点。如：
念奴娇·赤壁怀古
[宋]苏轼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简析】这首词可以从相反方向来找抒情的连接点。周瑜在“小乔初嫁”时就立下了“樯橹灰飞烟灭”之大功，而苏轼自己人到中年，却功业无成，“早生华发”，与周瑜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苏轼借追忆功业非凡的三国英雄周瑜，抒发了仰慕古代豪杰，感慨自己功业无成、壮志难酬的思想情感。
咏史诗所写历史人物融合了诗人对社会历史的感悟，最终归结为对现实政治的强烈关注。所抒之“怀”一般有以下几种：一是感慨岁月，瞬息变幻；二是怀才不遇，志不得伸；三是生不逢时，知音难觅；四是壮志未酬，报国无门；五是忠心报国，忧国忧民。如：
蜀　　相
[唐]杜甫
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简析】这首诗由景到人，感物思人。前四句凭吊丞相祠堂，从景物描写中透露出诗人的忧国忧民之心。后四句咏叹蜀汉丞相诸葛亮，抒发了对诸葛亮才智品德的崇敬、忠心报国的称颂和功业未遂的感慨。又借诸葛亮抒发了自己忠心报国、忧国忧民的感情。
借古讽今，通过对古代故事或人物的引用，来暗示并批评当代的社会现象或人物。借古讽今的目的是通过今昔对比，引起人们的思考和警醒。如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全词几乎在用典中展开。上阕主要借古抒怀，表达对英雄的渴望与向往；下阕主要借古讽今，批判了当时的掌权者韩侂胄冒险北伐、妄图侥幸取胜的错误，同时也表达了自己想建功报国而不能施展才略的悲愤心情。
除了对以上表现手法进行对比辨析，下面再补充几种常见的表现手法。
10．用典
用典即采用典故表情达意。从形式上来看，用典常见的主要有两种：一是引用历史典故、神话故事；二是化用前人诗句。前者属于事典，后者属于言典。我们要读懂诗歌，必须对作品中的“典故”有个初步的理解，透过原来典故中的本意进而理解用典后所表达出的新的含义，从而体会诗人用典的意图。诗人对往事重提，有现实的原因或触发感情的媒介，诗人用典是针对现实的，目的是抒怀。只有同现实相结合，才能体味到诗人的情感所在。
如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一词，上片怀念孙权、刘裕。孙权坐镇东南，击退强敌；刘裕金戈铁马，战功赫赫，收复失地，气吞万里。对历史人物的赞扬，也就是对主战派的期望和对南宋朝廷苟安求和者的讽刺和谴责。下片引用南朝刘义隆冒险北伐，招致大败的历史事实，劝告韩侂胄要吸取历史教训，不要草率从事，接着用四十三年来抗金形势的变化，表示词人收复中原的决心不变，结尾三句，借廉颇自比，表示出词人报效国家的强烈愿望和对宋室不能进用人才的慨叹。
借古抒怀与用典的区别是什么？
借古抒怀与用典都是借助写历史人物和事件表达自己的思想情感，而且都具有委婉含蓄地表达思想感情的艺术效果。其区别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在对象上，借古抒怀的抒情媒介只能是历史人物和事件；而用典所用之“典”不仅限于历史人物和事件，还可以是神话传说、寓言故事或前人语句等。
(2)在范围上，借古抒怀是针对全诗而言的，是整首诗运用的表现手法；而用典只适用于诗歌的局部。比如陆游《书愤》的颈联“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诗人化用南朝刘宋名将檀道济自称为“万里长城”的典故。陆游以此自许，可见其捍卫国家舍我其谁的豪气，可这种豪气只能“空自许”，抒发了岁月蹉跎、壮志难酬的感慨。
11．点面结合
点面结合，就是“点”的详细描写和“面”的叙述或概括性描写的有机结合，其实也就是局部与整体的关系。所谓“点”，指的是最能显示人、事、景、物的形象状态特征的详细描写；所谓“面”，指的是对人、事、景、物的叙述或概括性描写。在叙事中，叙写事件全过程是面，抓住某一特殊情节或细节是点，两者结合既能反映出事物的全貌，又能突出重点，表达事件的普遍意义和特殊意义。成功运用点面结合法，能多方面展示描写对象的特征，深刻揭示事件的意义和文章的主题。
具体来说有以下几种常见的形式：
(1)整体与局部组合——整体为面，局部为点。在写人、记事、写景、状物过程中，作者可以先对描写的对象进行整体叙述，然后再聚焦一个或几个局部，进行详细刻画。
(2)群体与个体组合——群体为面，个体为点。先描述群体的状态，再描述其中的个体的状态。
(3)概括与具体组合——概括为面，具体为点。这类作品先概括人或事物的本质特点，然后再通过具体叙述事例描绘人或事物，充分揭示人或事物的本质特点。
(4)广角与特写组合——广角为面，特写为点。在景物描写中，一般来说，广角镜头多为面，特写镜头多为点；粗线条勾勒多为面，工笔细描多为点。
在报告文学《包身工》一文中，为了准确而深刻地再现包身工制度的黑暗、残酷，夏衍精心选材，所用的手法是“点面结合”。“面”上采用速写式描述，搭建起了一个包身工悲惨生活的人物群像；“点”的刻画，则是填充其中的具体材料，作者选取“芦柴棒”这个人物具体生动地加以叙述描写，借助一个个特写镜头和细节描写，展现包身工的苦难生活和悲惨遭遇，力透纸背。如：
望　海　潮
[宋]柳永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简析】点面结合——从上阕来看，前三句“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是“面”，从整体上去写钱塘的优越条件，接着写出柳桥、帘幕、人家、云树、堤沙、江涛等的美好，详细描绘，是“点”。从词的下阕来看，“重湖叠清嘉”是“面”，“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是“点”。
12．以小见大
以小见大，即通过小题材、小事件和细节来揭示重大主题、反映深广内容的写作方法。以小见大法的特点就在于抓住一事一物、一情一景，从大处着眼、小处落笔，深入发掘，展开联想，抓住最能体现大主题、看似平凡细小却包含典型意义和生命哲理的小事件来叙写，感人且具有社会意义，为读者创造一个比现实生活更为广阔、更为深远的艺术境界。
以小见大，一来事件平凡，人物亲切，读来就好像发生在身边，容易引起读者共鸣；二来小中见大是春秋笔法的一种变化形式，平凡中显伟大，事件简单，却含义深刻，引人深思。文学作品运用“以小见大”的手法，有助于让我们从凡人小事中发现人物的“亮点”，让作品中的人物变得有血有肉、有声有色，使感情表达得深厚、细腻、感人。通过看似平凡却不平凡的小事也可以突出人物性格，从而揭示意想不到的主题，从而让小说主题得到深化。
教材中的课文很多都运用了“以小见大”的手法，比如《祝福》以祥林嫂的悲惨遭遇，反映了辛亥革命以后中国的社会矛盾，以及封建礼教对人性的戕害。如：
乌　衣　巷
[唐]刘禹锡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简析】“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通过小小的燕子寻巢飞入平常百姓家中这件很不起眼的小事，来警示荣华富贵难以长久，家族兴衰自在其中，可以说此诗“以小见大”用得很妙，故而能够流传千古。
归纳：表现手法的一般作用
种类 作用 效果
比兴 局部运用，引发情思 ①提供背景，营造气氛，奠定基调；②丰富内容，铺陈细节，推动情节；③丰满形象，刻画人物，突出品格；④突显主题，深化主旨，升华情感；⑤生动形象，逼真传神，有感染力
象征 通篇贯穿，托物咏怀
对比 两相对照，鲜明反差
衬托 侧面着笔，突出主体
渲染 浓墨重彩，强化突出
铺垫 酝酿蓄积，张本准备
白描 简笔勾勒，突显特征
工笔 精雕细刻，逼真传神
动态 ①静中有动，以动衬静； ②动静结合，构成意境
静态
实写 相对而言 摹写客观实在 虚实相生 突显情思
虚写 借助联想想象
联想 由此及彼想开去 虚写→ 抒写情怀
想象 组合创造新形象
抑扬 ①欲扬先抑，先抑后扬； ②欲抑先扬，先扬后抑
褒贬 ①似贬实褒，寓褒于贬，正话反说； ②似褒实贬，寓贬于褒，反话正说
抒怀 借古抒怀 ①都要借古； ②抒怀讽喻结合
讽喻 借古讽今
用典 （言典/事典）有助于表达思想或情感；增强作品意蕴，使人联想翩翩
以小 见大 春秋笔法，含义深刻，引人深思
点面 结合 分说详写，突出重点，体现深度； 总写概括，照顾全局，体现广度
即学即练
1．[必修上册第一单元]《百合花》中通讯员衣服上的破洞这个细节在文中出现了四次，请简要分析这样写的好处。
【参考答案】写通讯员衣服上的破洞这个细节，使用了伏笔与照应的手法，前两次写通讯员肩上的破洞，读者一般不会介意；到第三次写破洞，会引起读者的“警觉”。破洞的描写并非闲笔，一是靠它表现通讯员的献身精神。通讯员一心扑在革命事业上，衣服上的破洞还没有来得及补上，就献出了年轻的生命。二是靠它节省许多烦冗的叙述。一个被弹片炸伤的血肉模糊之躯，又混杂在众多的伤病员中，如何辨认？破洞的伏笔在前，简要的照应在后，辨认烈士遗体的笔墨已节省在前文的铺垫中。第四次描写破洞，使这一细节反复照应，更产生了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明知通讯员已经牺牲，新媳妇还坚持缝补他肩上的破洞，而且针脚依然是细细的、密密的。小说人物这一异乎寻常的举止，显示了作者玲珑剔透的匠心。如果说前几次伏笔是箭搭弦上，引而不发，那么，这最后一次照应则是箭中靶心——表现了军民之间亲如家人的深厚感情。如果说前几次伏笔是草蛇灰线，若断若连，那么，这最后一次照应则是振衣挈领——展示了贯串全篇的通讯员献身精神的红线。
2．[必修上册古诗词诵读]《虞美人》这首词多次使用对比手法，请进行简要赏析。
【参考答案】①景与情：春花秋月的美景与词人凄凉的心境相对比。②昔与今：美好繁华的故国往事与亡国破家的囚徒境遇作对比，表达了词人痛失家国的无限愁绪。③以“雕栏玉砌应犹在”与“朱颜改”相对比，表达了词人物是人非的无限怅恨之感。（或蕴含着宇宙永恒不变而人生短暂无常的哲理，将词人心灵上的忧思难平曲折传出。）
3．[选择性必修下册第一单元]《氓》中第三、四段使用了比兴的手法，请简要分析其作用。
【参考答案】内容上：①比兴句唤起人丰富的联想。“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和“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一般认为它们分别比拟女子容颜的润泽和衰老，并相应地推测女子年长色衰是“氓”变心的重要原因。不过，也不妨理解得宽泛些，比如，“桑之未落，其叶沃若”给人以生机勃勃的感觉，如同女主人公和“氓”之间情意浓密而幸福之时；“桑之落矣，其黄而陨”的景象，则如同两人感情枯竭而不幸之时；②用女子很熟悉的桑树作比，与女主人公劳动女性的身份非常切合（从“抱布贸丝”一句来看，她养蚕缫丝），富于生活气息，同时还暗示了她的勤劳。
结构上：①在叙事中插入比兴句，使叙事暂时中断，这样就避免了叙事的平铺直叙，一览无余；②所插入的比兴句在内容上又起了暗示作用，读者能从中意识到女子的婚后生活并不美满，因此，叙事的线索似断实连；③诗的前半部分写婚前，后半部分写婚后，中间的比兴起过渡作用。
[2019·江苏卷，节选]阅读下面这首唐诗，完成第4题。
学诸进士作精卫衔石填海
韩　愈
鸟有偿冤者，终年抱寸诚。
口衔山石细，心望海波平。
渺渺功难见，区区命已轻。
人皆讥造次，我独赏专精。
岂计休无日，惟应尽此生。
何惭刺客传，不著报雠名。
4．本诗前六句是怎样运用对比手法勾勒精卫形象的？请简要分析。
【参考答案】①“终年”与“寸诚”对比，表现了决心之坚；②细石与大海对比，表现了抱负之大；③任务重与性命轻对比，表现了命运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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